袖口已经被磨得透亮,
隐约可以看到里面半截黑黢黢的手腕。
张军长毫不客气地伸手拽了拽孙二虎的枪带,
那是一条用帆布制成的带子,
上面补丁摞补丁,
显然已经经历过多次修补。
而在枪托底部,
还刻着“精忠报国”四个歪扭的刀痕,
这是孙二虎在归德火车站用刺刀刻下的,
代表着他的决心和信念。
张军长猛地扳开枪机,
金属撞击的声音在原本静悄悄的场地上显得格外刺耳,
仿佛整个空间都被这声音撕裂开来。
孙二虎的喉咙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他的河南话带着些许颤音,
回答道:
“回长官话,上个月在独山雨夜行军的时候,
枪机进了水,
俺拿裤腰带里的艾草搓成条,
捅了半宿……”
话还未说完,
张军长便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
只见他紧紧捏住枪管,
将其高高举起,直至眼前。
然后,他眯起眼睛,
借助云缝中漏下的微弱阳光,
仔细端详着枪管内的膛线。
“这枪管倒是擦得挺亮堂的嘛!”
张军长突然开口说道,
声音中透露出一丝不满。
接着,他的目光落在了准星上,
脸色瞬间变得阴沉,
“可你看看这准星,都歪成啥样了?
简直跟娘们的绣花针一样!”
说罢,他伸出手指,
用力地戳在孙二虎的胸前。
孙二虎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戳吓了一跳,
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退缩了一下。
然而,这一退缩却让他的衣襟立刻洇出了一块明显的汗渍。
张军长见状,眉头一皱,
继续呵斥道:
“还有你这草鞋,露着脚趾头,
这算哪门子的军容?
难道你们是来演采茶戏的不成?”
他的话音刚落,
队列里便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声。
原来是一些弟兄们听到张军长的斥责后,
心中有些慌乱,开始偷偷地把脚往后缩,
试图将自己那双破旧的草鞋藏进草丛里。
古之月嗅到张军长身上的法兰西香水味,
混着士兵们脚底的腐皮臭格外刺鼻。
徐天亮站在一旁,
看到这一幕,心中愈发焦急。
他一边搓着手,
一边用带着苏州腔的软糯金陵话向张军长解释道:
“张军长,您先息怒啊。
弟兄们从贵州翻山越岭地走过来,
这一路可真是不容易啊!
整整走了三十七天呢!
而且,我们的补给车在盘县被土匪给劫了,
现在全师上下就只剩下三袋盐巴了……”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
就突然瞥见孙师长正冲他使眼色。
孙师长的浓眉紧紧皱起,
在额头下压出一道深深的阴影,
那模样就像是一道沉重的铁闸猛地落下,
让人不禁心头一紧。
“徐排长,”
孙师长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而严肃,
仿佛蕴含着一股无法忽视的力量,
“军人的腰杆子绝对不是靠补给车撑起来的!”
他的目光如炬,
紧紧地盯着徐排长,
让后者不禁一凛。
孙师长缓缓转过身,面向张军长,
他那被太阳晒黑的脖颈上,
喉结上下滚动着,
似乎在压抑着内心的某种情绪。
他的声音略微有些沙哑,
但却充满了坚定和决心:
“弟兄们的枪栓或许是生过锈,
可每一个零件,
他们都拿舌头舔过三遍!
这并不是什么穷讲究,
而是因为我们深知,
一旦上了战场,
任何一点小的失误都可能导致致命的后果。
所以,我们必须确保每一件武器必须可靠。
“草鞋破了,我们可以补;
肚皮空了,我们也可以忍。
但是,如果这股子精气神散了,
那才是真正给 66 军丢脸!”
他的话语掷地有声,
在空旷的场地上回荡着,
让人不禁为之动容。
就在孙师长的话音落下的瞬间,
天空中恰巧飘来一片云彩,
将太阳遮得严严实实。
刹那间,场地上的影子突然暗了下来,
仿佛有一只巨大的手在众人头顶扣上了一口铁锅,
给整个场面增添了一丝压抑和凝重的气氛。
张军长站在那里,
他那戴着白手套的手紧紧握成了一团,
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着青白之色。
他的脸色也变得有些阴沉,
显然孙师长的这番话让他感到了压力。
他忽然转身走向龙主席,
后者正站在台边跟副官低语,
手里的烟斗明明灭灭,
烟锅里的火光映得镜片发亮。
“龙主席您瞧瞧,”
张军长扯着孙二虎的胳膊往前拽,
“这就是您嘴里的精锐?
面黄肌瘦得跟抽大烟的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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