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弹如同泼水般,射向破口内那个翻滚躲避的瘦小身影,狭窄的空间内避无可避。
沈招娣发出野兽般的嘶吼,身体扭曲成不可思议的角度,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要害,但肩膀和肋下还是爆开了两朵血花,她手中的淬毒短刃脱手飞出。
刘铁柱打光了枪的弹匣。
他毫不犹豫地丢掉空枪,反手拔出腰间的刺刀,一个箭步就从破口冲了进去。
浓烟和火光中,他看到了那个蜷缩在角落杂物堆里浑身是血,眼神却依旧冰冷死寂的瘦小身影。
“沈招娣!”刘铁柱低吼一声,带着无边的怒火和杀意,三棱刺刀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直刺她的心窝。
这一刀,凝聚了他所有的力量,伤痛和愤怒。
要为死去的战友,为被折磨的朱秀兰,为那些无辜的孩子,讨一个血债血偿。
刺刀冰冷的锋刃,在火光映照下,距离沈招娣的胸口只有不到一尺。
就在这生死一瞬。
病床上,一直昏迷的朱秀兰,身体猛地再次剧烈抽搐,发出一声凄厉到穿透灵魂的尖叫。
“不!!!”
这尖叫仿佛蕴含着某种无形的力量,正准备做最后一搏的沈招娣,动作猛地一僵,那双死寂冰冷的眼睛里,极其罕见地掠过一丝极其剧烈如同玻璃碎裂般的痛苦和挣扎。
她看向朱秀兰的方向,沾满血污的嘴唇翕动着,似乎想喊出一个名字。
“噗嗤!”
刘铁柱的刺刀,没有丝毫停顿,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狠狠捅进了她的胸膛,温热的鲜血喷溅而出,染红了刘铁柱的手臂,也染红了朱秀兰病床边雪白的帘子。
沈招娣的身体猛地一挺,眼睛死死地瞪着,瞳孔里最后那点微弱的光,如同风中残烛,剧烈地闪烁了一下,最终彻底熄灭。
她张着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只有大股大股的血沫涌出,头一歪,倒在了冰冷的泥地上。
帐篷里,只剩下火焰燃烧的噼啪声,浓烟呛人的味道,和一片死寂。
刘铁柱喘着粗气,刺刀还留在沈招娣的胸口。
他缓缓抬起头,看向病床。
朱秀兰不知何时,已经停止了抽搐和尖叫。
她静静地躺在那里,眼睛睁得很大,空洞地望着帐篷顶被浓烟熏黑的帆布,两行清澈的泪水,无声地从她眼角滑落,冲开了脸颊上的泥污和血渍。
帐篷外,激烈的枪声和爆炸声,不知何时也渐渐停歇了。
雨点击打着帐篷的帆布顶,像无数只冰冷的手在敲打。
火焰渐渐被湿布扑灭,混杂着焦糊味与血腥的浓烟盘旋不去,如同战场不散的亡魂。
沈招娣蜷缩在冰冷泥地上的尸体,胸口的刺刀随着刘铁柱沉重的呼吸微微起伏,温热的血浸湿了绑腿。
刘铁柱的右臂脱力般垂下,刺刀“当啷”一声掉在泥里。
他撑着膝盖,每一次喘息都扯着胸腹的伤口,眼前阵阵发黑,目光越过地上的尸体,死死钉在白布帘子边缘的病床上。
朱秀兰的眼睛还睁着。空洞,失焦,像两口枯竭的深井,倒映着被熏黑的帐篷顶,惨白的脸上,那两行滑下的泪水蜿蜒过脏污的泥灰与干涸的血痂,在摇摇欲坠的马灯残光下,清澈得刺眼,像两条淌在荒芜里的溪流。
是哀伤?解脱?还是脑子里那个鬼东西,在彻底失控前最后的挣扎?
刘铁柱分辨不清,他只看到一种被彻底掏空压垮的死寂。
“朱医生!朱医生!”年长的卫生班长扑到床边,颤抖的手指摸索着朱秀兰脖子侧的颈动脉,又把耳朵贴到她胸口,脸色瞬间煞白。
“太弱了,脉搏都快摸不到了。”
他手忙脚乱地拉过旁边的简易氧气袋,往朱秀兰脸上扣。
年轻的卫生员面无人色地瘫坐在泥水里,盯着沈招娣的尸体,牙齿咯咯作响。
帐篷破口的帆布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外面的风雨依旧,枪声彻底停了。
一片压抑得令人窒息的死寂中,泥地里传来轻微的水声。
是沈招娣伤口流出的血,还在汩汩地淌,染红了一小片泥泞,蜿蜒着流向低洼处。
刘铁柱猛地打了个寒噤。
一股如同被毒蛇冰冷窥伺的感觉,从帐篷外漆黑如墨的雨夜里渗了进来,死死缠上他绷紧的神经。
沈招娣已死,朱秀兰半死不活。
并蒂莲开就这样结束了?
那只始终隐在幕后的“山鬼”,会善罢甘休?
不可能!
他喉头滚动强咽下翻涌的血腥气,目光扫过死寂的帐篷内部,焦黑破损的床单,倾倒碎裂的器械,翻倒的药瓶、散落一地的药片和纱布,视线最终定在地面上。
沈招娣的尸体旁边,一滩暗红粘稠的血水中,静静躺着那把淬了幽蓝毒光、被她临死前脱手甩出的短刃。细长,微弯,像一片致命的小叶,刀刃在帐篷破口透入的微弱天光下,冷幽幽地反着光。
刘铁柱艰难地挪动脚步,鞋底踩在血泊里发出黏腻的声响。
他弯下腰,没去捡那把短刃,布满泥血和硝烟的手伸向沈招娣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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