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连夜下令在营地周边挖掘壕沟,将仅存的百张强弓分给哨卫,还特意让老人们收集枯木,准备随时点燃烽火。
与此同时,阶州府衙内,赵岩将战报摔在案上,震得茶盏里的茶水四溅:
“区区番人,竟让两千步军折损四成?”
他盯着地图上白江蜿蜒的线条,眼中闪过一丝懊恼。若不是轻视对手,执意用步军迎敌,也不至于如此狼狈。
“传我命令,土字营派二十名精锐侦骑,务必要摸清番人的底细!”
夜幕降临时,任老二和高成这对搭档已换上谭威设计的速行衣,腰间别着三棱短刃,悄无声息地潜入白龙江右岸的芦苇丛。
任老二是土字营有名的“夜猫子”,曾在暴雨夜摸进敌营绘制布防图,高成则擅长追踪,能仅凭马蹄印判断敌军人数。
“二十里内必有营地。”
高成蹲下身,指尖捻起沾着马粪的泥土。
“这粪还带草茎,最多不超过半日。”
江风裹挟着腐叶的气息扑面而来,任老二忽然按住高成的肩膀,远处的江湾处,几点火光如鬼火般明灭,毡帐的轮廓在月光下若隐若现。
两人贴着潮湿的地面匍匐前进,蚊虫的嗡鸣在耳边炸开,任老二感觉脖颈处一阵奇痒,伸手刚要拍打,却见前方巡逻的番人哨兵正举着火把缓缓走来。他硬生生忍住痒意,任由柳叶大的蚊子在脸上叮出红包,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任哥,这蚊子比鞑子的箭还毒。”
高成压低声音,从怀里摸出艾草搓成的草团。任老二却摇头制止,指了指远处的部落家犬,这些畜生的鼻子可灵了。两人就这么趴在泥泞里,看着番人营地内人影晃动。
“这些番人长的真丑,眼睛大的像牲口,还是青色的,浑身都是黄毛,臭味隔着二里地都能闻见。”
高成有些抱怨,任老二却没说什么。
东方泛起鱼肚白时,薄雾笼罩着江面,任老二的眼睛布满血丝,身上的咬痕连成一片,却依然死死盯着营地方向。
当第一缕阳光驱散晨雾,他看见帖木尔站在土丘上训话,腰间的弯刀在阳光下寒光一闪。
那些番人士兵开始整理弓箭,妇人们则将陶罐埋进土里,这些细节被任老二牢牢记在心里,等待合适时机传回阶州。
而此刻他与高成仍保持着潜伏的姿势,如同两块沉默的石头,密切关注着番人营地的一举一动。
太阳升起后,亚利部的营地渐渐苏醒,毡帐的牛皮帘子被掀开,番人们裹着粗陋的皮袄走出来,呵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凝成白雾。
几个身形佝偻的老者提着木桶,将散发着酸臭味的粪肥泼洒在营地外围,这是他们防止野兽侵袭的土法子,却在无意间为潜伏者制造了新的危机。
任老二趴在潮湿的草丛里,胃部因彻夜未食而痉挛,此刻更被那股刺鼻的气味搅得翻江倒海,但他却死死咬住下唇,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连便意袭来都不敢挪动分毫。
忽然一阵窸窣声从右侧传来,他瞳孔骤缩,一名番人哨兵正解开裤带,背对着他蹲在土坡后。
那哨兵打着饱嗝,昨夜暴食的油腻羊肉气味混着粪臭扑面而来,任老二强忍着恶心,连呼吸都控制得极轻,生怕惊动这个近在咫尺的威胁。
身旁的高成同样如坠冰窟。他保持着侧卧的姿势,却在眼角余光瞥见异样,两条色彩艳丽的毒蛇正盘绕在自己肩头,蛇信吞吐间,鳞片摩擦着他的脖颈。
那蛇通体赤红,斑纹如燃烧的火焰,正是有名的“赤焰蝮”,被咬中者不出三息便会毒发身亡。
冷汗顺着高成的太阳穴滑落,他甚至不敢眨眼,喉结艰难地滚动着,心中默念:“不动,千万不能动。”
随着日头高升,那名暴露的哨兵突然捂着肚子哀嚎起来,他昨夜不仅吃了过量的草根和肉汤,又被江湾的毒蚊子叮得满身包,此刻肠胃翻涌如沸鼎。
哨兵咒骂着系紧裤带,踉跄着朝营地走去,另外三名值守的哨兵见状,也结伴返回帐篷休息,一时间营地外围竟变得空空荡荡。
不久铜锣声在营地中央响起,番人们迅速集结,战马的嘶鸣与兵器碰撞声交织成一片,帖木尔骑在枣红马上,弯刀在阳光下划出冷冽的弧光:
“向南侦察!”
大队人马扬起漫天尘土,朝着南方浩浩荡荡而去,只留下十几个伤兵留守营地。这些伤兵或拄着木杖,或缠着渗血的绷带,百无聊赖地靠在毡帐旁。
一名左臂缠着破布的伤兵眼神游离,突然瞥见角落里的帐篷微微晃动,他一瘸一拐地走近,掀开帘子。
两名掳来的汉家女子蜷缩在角落,其中年长些的用身体护着年幼的妹妹,眼中满是惊恐。
伤兵顿时呼吸急促,喉结上下滚动:
“姑娘,白白的姑娘,真是水灵。”
亚利部族说的是兰州官话和蒙古语的混合语言,单拎出来几个头领的汉话都不错,他狞笑着扑过去,粗糙的手掌死死掐住女子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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