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魂对一个军队之重,如同人之尊严。
大家都默默待着,谁都不敢动,连大气都不敢出。
黑衣黑甲的人长身站在箭海里,从最深处捞出一枚箭矢——那是她带定北军打的第一个胜仗摆下的。
然而,半晌,忽听她没头没脑冒出一句话:“罢了,不过都是自矜功伐。”
接着,她下令,将箭全部收回箭库。
“我帮你!”
小公主见状,提溜着礼服不知多少层的裙子,乱七八糟地冲过来,试图将功补过。
她这一身儿零零碎碎,极其繁琐,叫人瞧着都担心,生怕她哪步没踩匀,直接绊在箭尖上。
苏唳雪赶忙扔了箭去接人。
孰料,没轻没重的女孩子头也不抬,只顾急吼吼地往前奔,临到跟前一个没刹住,跟她撞了个满怀。
“嘶——你能不能别着急?!”
苏唳雪腰间刚添新伤,冷不丁被她撞得一阵抽痛,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她到底是哪边儿的?!
“对……对不住!碰……碰着你了……”小姑娘赶忙撒开手,惶惶不安地抱歉,“你身上又有伤吗?”
上一次,她主动碰这个人还是一年前,也是在这军营里,也扯到了伤……
这大笨蛋,怎么总是受伤呢?
“殿下,将军是被行刺了。”唐云禀报道。
“闭嘴。”
苏唳雪一把眼刀射过来,可怜的小副将抿抿嘴,只好噤声。
那双黑蒙蒙的眼睛倏地瞪大了:“行刺?谁啊?他不想活了?!”
“都是死士,问不出来。”苏唳雪简单道。
“那你怎么不上报?傻啊?这可是要杀你,你怎么一点儿不重视呢?!”
“想杀我的人多了,一个个都‘重视’,我眼早瞎了。”
黑衣黑甲的人哼了一声,不屑道。
“疯子!”
南宫离咒骂道。
“殿下,您别骂将军,这种事又不是一两回,哪能次次都上报?”唐云说,“其实,不用问也猜得到,以将军的身份,无非就是敌人和政敌两帮人。”
“那……至少该告诉我吧?我好歹是你妻子。”南宫离扭过头,嗔道。
苏唳雪不耐烦地抬手将她挡到一边:“你还知道?不是你骂我那会儿了?——起开!”
南宫离:“……”
她一辈子没见过气性这么大的人,那么点破事儿,生气生一年了还没消。
“殿下,您先前老怨将军不回府。其实,将军是怕连累您……他跟王里正没什么的。”
等苏唳雪走远了,唐云一边收拾箭矢,一边跟南宫离念叨起来。
新婚燕尔,水灵灵的小美人儿谁不稀罕?可定北军统帅是个遭人恨的位置,身边全是血雨腥风,没有花前月下的地儿。
“我有那么爱吃醋吗?”南宫离翻翻眼皮,“我意思是,如果不是一两回,不该想办法吗?明卫之外也该有暗卫,不能被动挨打呀。”
“本来有的。”唐云撇撇嘴,说。
“人呢?”
“自从您来,就都给您了。”
“!”
傻子!傻子傻子大傻子!
不让瞎逛,南宫离就乖乖地坐在校场边,安安静静的。
可不管苏唳雪进进出出干什么,她目光都追着。
习武之人比一般人对周遭事物都要敏感得多,被这么盯着看,特别容易毛。
将军脸色越来越阴沉,定北军大老爷们儿虽然糙,但不傻,一看这情形,个个都识趣地找借口溜之大吉了。
校场空荡下来,她终于忍无可忍——“殿下,您要一直这样盯着臣吗?”
“将军,我来看你,你就一点儿不开心吗?”
“承蒙殿下荫庇。”
南宫离:“……”
脾气是真大啊……
“绒绒的事,我做得欠妥,骂你不对。你能原谅我吗?”
“殿下,您说过,咱们一刀两断,岂能出尔反尔?”
“我是女孩子,当然可以出尔反尔。”
“……”
苏唳雪无语。
换谁都得无语。
“将军,我不是拿公主身份压你——”她三两步跳下台阶,一把按住苏唳雪接下来要收拾的箭囊,“我在跟你卖乖呢,你看不出来吗?”
小公主蹲在地上,一身锦绣轻纱朦朦胧胧裹着玲珑的身子,显得小小一团。
两人一高一低对望着。
有的人天性刚强,如果硬碰硬,半点儿也不怕。
可她是来求和的。女性上位者与男性不同,男人不能放弃面子,可她一甩手就丢掉了,干脆得如同丢掉一个面口袋。
“起开。”
“我不!”她干脆将箭囊搂进怀里,死活不撒手。
岂有此理?!
苏唳雪深深吸了口气,胸膛里燃起万丈怒火。
定北军统帅作风强硬,天下闻名。
换别人挨揍都可能。
可她偏偏是个女孩子——一个刁蛮、任性,年纪轻轻、叫人窝火的女孩子。
突然,南宫离只觉身子忽悠一轻,竟被连人带箭囊一起给搁到了箭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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