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战乱的缘故,龙华殿的宫人们早就陆陆续续做鸟兽散了,零星留下几个也都迫于太子淫威,不敢管。李嬷嬷被太子心腹捂着嘴,死死按在殿外,听着小公主一声声凄惨的嚎啕,急得泪如雨下。
苏唳雪闭着眼睛。
一旦实质性的伤害产生,她们之间,就什么都不存在了。
明明不喜欢,为什么要蛊惑她?这邪恶的女孩子,为了骗取她的忠诚,可以逢场作戏到这个地步吗?
“将军,救、救我……啊——!”
花容失色的小姑娘挣得裙鬓皆乱,绝望地向远处冷冰冰地背对她的人伸出手,嘶声哭嚎。
她不明白,难道失过身居然就会叫那家伙嫌弃得连一眼都懒得看么?
一晃神儿,“噗”地一声,一股温凉的血喷溅到脸上,视线里一片红。
昏迷前,最后一眼,是那墨色的人杀气腾腾的眸。
啪——!
一声脆响。
苏唳雪抱着南宫离踏出殿门那一刻,李嬷嬷甩开宫人冲上来,抡圆了膀子给了大将军一耳光。
黑衣黑甲的人猛地一个踉跄,手臂紧了紧,依然牢牢地将不省人事的女孩子抱在怀中,沉声:“嬷嬷,我检查过,她没事,只是衣裳破了,受了惊吓。”
“这叫没事?!有你这么做夫君的么?”
奶娘嬷嬷不买账,一把将受尽折磨的小丫头抢到自己怀里护着,厉声斥,“——你以后,不许见她!”
小公主是她从小疼到大的宝贝疙瘩,连一根汗毛都不舍得叫她伤,蹭破点儿油皮她都得心疼半天,一直心疼到好为止。
却因为这杀胚,受了这么大委屈。
要不是看在苏唳雪是女孩子的份儿上,何止一巴掌?
老嬷嬷抱着小公主扬长而去,大理寺的人便来了——
“将军,得罪了。”
龙华殿里,君王和储君双双殒命,公主昏迷。唯有苏家的将军好端端地走出来……怎么算都脱不了干系。
霍云将苏唳雪挡到身后,嘿然一笑:“大人如此兴师动众,要拿谁啊?我金吾卫的人吗?现在城内正是用人之际,大理寺没必要这么较真儿吧?”
说罢,呵呵地拉起人便要走。
一名大理寺小吏突然站出来,拦住他们:“以臣弑君,为大逆,霍将军要徇私枉法吗?”
“苏将军是为了保护公主。”霍云喝道,“更何况,太子叛国本就是大罪。”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太子之过,自有国法惩处,不是苏将军私动刀兵的借口。”那名小吏道。
“你是不想活了吗?!”
霍云脸色阴沉得几乎能滴下水来,似乎下一秒就要手起刀落。
“霍统领可以杀了下官。”小吏看看那刀锋,仍道。
苏唳雪抬眸:“你是谁?”
“下官大理寺主簿,张正。”
她眯了眯眼睛,打量着那张年轻的脸:“因战乱,张家这一代家主张泽八年前带族人从越州迁徙到了凉州,他跟你什么关系?”
“回将军,那是下官的长兄。”张正道。
“果然如此,你跟他很像。”
“将军记得他?”
黑衣黑甲的人略一点头:“前年夏天,饮马场主峰一战极其惨烈,一场战斗下来,阵地上几乎找不到一具完整的尸体。你大哥作为定北军执戟长,身先士卒,与敌人搏斗,被砍了几十刀,肩膀被割断,手筋被砍折,鲜血染红衣装,连肠子都露了出来。可他拿布条往腰上一裹,便又继续冲锋——他说,活着,就站在主峰上,死了,就躺在主峰上。”
张正有些动容:“那后来他是怎么死的,将军还记得吗?”
“后来,伤口越来越大,血流干了,人就没了……”苏唳雪垂眸。
“他们说,那时大哥因为失血,渴得难受,就想要口水喝,可您说什么也不给他——为什么?这是他最后的愿望啊!”
“因为一喝水,血就会顺着伤口一下子全过没了,人就救不回来了。”苏唳雪道。
“可他最后还是死了。”张正望着眼前冷漠而固执的人,脸上露出恨意。
“不,他最后的愿望是回家。”
年轻的主簿默然片刻,道:“将军,去年的事,或许您是对的。今日之事,或许也事出有因。但您所杀之人毕竟是一国太子,终究难逃罪愆。”
“嘿!这怎么还说不通了!”霍云一挑眉,扬声,“大理寺丞何在?”
“在在在……下官在呐。”
缩在人堆里的大理寺丞一见躲不过去,只好应声行礼。
霍云睨了那寺丞一眼,问:“张主簿,这事儿你上司都不吭声,你上赶着出什么头呢?”
“国法不可废。”
那张年轻俊朗的脸上,透着年轻人才有的那股子坚持劲儿。老道的人可以说,这是不知变通,但不能否认它的纯粹和无畏。
“你找死吗?”霍云气急,却又拿这愣头青没办法。
苏唳雪拦下他:“吴郡有四姓,张文,朱武,陆忠,顾厚。张家自古多直臣,他按律行事,审我是他的职责,并无过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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