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老三产生了些许的怀疑,但是还是正色又问:“小姑娘,你这些土豆,打算怎么出?”
严英思量了一下,低头扯了扯自己的破布条子衣摆,然后又抬头看着周老三。
周老三这时才发觉眼前这姑娘一直没开口说话,试探的问:“你,是哑巴?”
严英想也没想的点点头。
周老三抿了抿嘴,心里泛起一丝复杂,他欺压过的老百姓不少,这个小哑巴是第一个让他那所剩无几的良知有些许动容的人。
他也看见了小哑巴刚才的动作,那身衣服确实已经到了退休的年限,又再次看看筐里,嗯,还有八个土豆,也勉强够换一身旧衣服了。
周老三让严英等着,他转身七拐八拐的用钥匙开了一间小屋子的门。
这里是他负责的小库房,里面都是些价值相对较低的东西,平时这种档次的淘换他自己就能做主,他记得这里面就有不少旧衣服。
这里的旧衣服可不是黑老四摊上那些死人身上扒下来的,是别人换粮食的时候拿来的,他收的时候可都是挨个检查过的,全都洗得很干净。
翻找一阵,还真让周老三找到一身半大孩子能穿的旧衣服,只不过是男孩子穿的,但是想必小哑巴也不会嫌弃。
又想起小哑巴似乎还打着赤脚,周老三干脆又从旧鞋里也翻出一双差不多大小的布鞋。
周老三带着东西回到严英站的地方,小哑巴还老老实实的站在原地没动,周老三内心又是一阵莫名的酸意。
定了定神,周老三走到严英跟前,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严英,严英连忙放下丑筐,手在自己身上的破布条子上擦了擦才接过衣服,补丁并不十分多,衣服加裤子,也就二十多个吧,最欣喜的是竟然还有一双布鞋。
连草鞋都觉得无比珍贵的严英,对这双布鞋很是喜爱,虽然鞋面也有好几个补丁,脚尖处也缝缝补补,但是这可是布鞋。
严英连忙对着周老三就要鞠躬致谢,周老三赶紧跳开,也不知道为什么,周老三敏锐的直觉告诉他,如果他受了这一礼,他会后悔,于是想也不想就避开了。
也幸亏周老三避开了,天空中快速聚集起来的雷云又更加快速的散开来,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严英也不介意周老三怪异的动作,她还沉浸在得到新衣服的喜悦里。
周老三见她这样,摇摇头就要伸手去提筐子,哪知道严英动作飞快的按住了筐子。
周老三沉下脸,莫非这小哑巴想反悔?
严英并不是想反悔,而是她编这个筐可费劲了,用地蛋换衣服没问题,但是筐得留下,不然她都没筐可用,再编一个这事压根就不在她的计划范围。
严英对周老三拍了拍筐,然后指向自己,然后又指指地蛋,再指指周老三,意思是:筐,我的,地蛋,你的。
周老三看懂了她的意思,嘴角抽抽,对于后来扒拉出来的那双布鞋,有些心疼了怎么办?
最终周老三自然是没有拿走小哑巴的丑筐,他重新找了个布袋子把土豆装了进去,看严英跟护仔一样抱紧了那个丑筐,一阵无语,把手上另外一个空布袋子扔到筐里,没好气的说了句:“送你了!”
成功换来小哑巴眯弯了的眼。
周老三这时才问:“这种土豆,你还有么?你需要什么东西,我这里都能给你换。”
这才是他的最终目的,可不是那区区几个土豆蛋子。
严英仔细想了想,地蛋她还很多,但是目前她还缺什么呢?
对了,她发现她住的地方,挖出来的粮食,跟严家村的都不大一样,她想种大家都能种出来的粮食,可是没有种子,这人说需要什么都能换,种子可以吗?
想到这里,她把新衣服放进刚得来的布袋子里,然后又放进丑筐里,把筐放在地上开始比划种地,然后又比划撒种子的姿势,抬头看看周老三。
周老三又抽抽嘴角,这丫头是要种子,可真敢想。
这年代农村的种子都是收获后大队上统一留种,社员家里是不允许留粮食的种子的,社员能接触的种子也就是自家自留地里能种的菜种。
当然也不是没有社员在自留地里的种粮食,但是到了收获的季节,收成这些就跟队上的不太好区分,闹出了不少矛盾,后来大队上也就不允许社员在自留地里种和大队重合品种的粮食了。
黑市当然有种子,但是非常稀罕,周老三自己也就私藏了很少的一点点,他可舍不得就这样拿出来。
周老三想了想,问:“你是要菜种还是粮种?”
严英见周老三如此聪明,很高兴,想了想,伸手指了指周老三手里的布袋子。
布袋子里装的是土豆,算粮食,周老三又抿了抿嘴,让严英跟上自己,然后转头又往小库房走去。
黑市的粮种是龙哥亲自保管在大库房的,这里的自然是周老三自己私藏的那部分。
严英提着自己的丑筐等在小库房外面并没有进去,周老三从犄角旮旯翻出来一个小布包,还没拖出来就傻眼了,他当宝贝一样的东西,让耗子祸祸了,小布包被啃得稀烂,哪里还有东西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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