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降的前一天夜里,药柜渗出的血胭脂凝成了人形。
宋三盯着地上那滩暗红液体,它正顺着砖缝爬向装雄黄粉的陶罐。陈师父突然将铜药杵掷入血泊,液体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叫,瞬间蒸腾成腥臭雾气。
"取三钱砒霜。"陈师父撕开衣袖,露出小臂上溃烂的狐尾状疤痕,"该去会会石娘娘了。"
师徒俩踩着露水进山时,林间飘着带胭脂味的雾。师父握着罗盘在前引路,那铜针却疯转不停。转过三道山坳,忽然看见乱葬岗深处亮着幽蓝色鬼火——正是县志记载焚毁三十年的狐仙庙。
残破庙门前横着具野狐的尸体,七窍插满生了锈的银针。宋三俯身细看,那狐尸爪间攥着半块陆家玉佩,刻着"天圣元年制"的字样。
"退后!"
陈师父突然将宋三拽开。月光扫过庙墙的刹那,斑驳的壁画竟活了过来:上百只白狐围着红衣女子叩拜,女子脚下跪着个戴进士冠的男子——他捧着的玉笏板,分明是陆家祖传的狐首玉佩。
供桌下传来碎石滚动的声音。宋三举着火折子照过去,青砖地上竟嵌着块人骨拼成的八卦图。陈师父用铜杵敲碎三块砖石,露出底下黑沉沉的石碑。
宋三抚摸着石碑突然愣住。这石碑上有字
陈师父喉间发出野兽般的低吼,枯掌撕开碑面青苔。那碑文竟是用狐尾蘸血写成,字迹每隔半刻便变换内容:
神宗年间,落第举人陆明章骗娶狐女。狐女产子那夜,陆生剥其皮制烛,骨殖埋于老槐树下。狐魂泣血,咒陆氏子孙代代献祭九女,以血肉养其残魄......
碑文在此处断裂,最后一行小楷墨迹未干:陆氏第三代孙当偿此债。"
宋三后背紧贴冰冷庙墙。陆氏第三代孙?陆秀才就是陆家第三代单传。
"师父,这碑文......"
"痴儿!"陈师父突然将雄黄酒泼向神龛,”你知道就行了,不要说出来。”
庙里残破的狐仙像突然炸裂,露出腹腔中蜷缩的干尸。那尸体穿着本朝服饰,腰间悬着开封府衙役腰牌——分明是失踪半年的赵班头。
更骇人的是干尸手中铜镜,镜面映出陈师父竟是青面獠牙的狐首人!宋三还未来得及惊呼,庙外忽然响起凄厉狐啸,十八盏绿灯笼穿透雾霭而来。
陈师父拽着宋三滚进供桌下。透过桌帷缝隙,见九名红衣少女踏着骨铃节拍飘入破庙。她们脖颈系着浸血红绳,手腕脚踝各栓三枚人牙,正是近月来失踪的那些姑娘。
"石娘娘纳贡——"
尖细的唱喏声中,少女们突然开始撕扯面皮。血淋淋的脸皮下钻出粉嫩的狐首,她们围着石碑跳起诡异的祝舞。每转一圈,碑文就多出一行血字:
献祭者需为纯阴之体,于月晦之夜剜心血祭。今有药童宋三,庚子年亥月亥时生......
宋三的生辰八字在碑面逐渐显现。陈师父突然暴起,将铜杵刺入领头狐女的眉心。那怪物发出婴啼般的惨叫,化作一滩腥臭脓血。
混乱中宋三摸到一块冰凉的玉牌,借着月光辨认出是"陆明章"三字。碑文在此刻完全显现,记载着最骇人的真相:
当年狐女临死产子,幼狐借陆氏血脉转生。每代陆家长子实为狐胎,须食九女心肝维持人形。而药铺一脉自古为镇守人,陈师父臂上狐疤正是三十年前镇压失败的印记。
破晓时分,师徒俩在后山发现了樵夫。那汉子蜷缩在古槐洞中,十指血肉模糊,正拼命啃咬树根。他脚边散落着七盏人皮灯笼,灯面上绘着陆宅布局图。
"石娘娘......要换皮了......"樵夫突然咧嘴大笑,嘴角裂至耳根,"药铺地窖......地窖......"
陈师父一针扎晕樵夫,从他怀里摸出半卷染血的《青囊书》。泛黄纸页间夹着一张人皮,上面用金粉画着狐仙庙的构造图。宋三一眼便认出那皮下有颗朱砂痣——正是海棠姑娘后颈的印记。
回到药铺时,第三格药屉正在剧烈震颤。拉开抽屉的瞬间,数百只血蝴蝶扑面而来。它们停在地面聚成行字:"月晦子时,轿临门。"
陈师父翻出镇店之宝的紫金丹,却见宋三后颈不知何时生出三颗红痣。铜镜照出的影像里,有条雪白狐尾正从宋三尾椎缓缓钻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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