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明鉴,太平道不过是些贫苦百姓互助的团体,哪来什么不轨之心?”
“刘御史这是危言耸听啊!”张让见状,立即笑着插话。
“张常侍此言差矣!”杨赐突然出列,声如洪钟。
“臣两年前便已奏明太平道之患,当时若及时处置,何至于此?如今据报,冀州田野无故开裂,南阳夜空现血光,民间更有'苍天已死,黄天当立'的谶语流传——这些都是大乱的征兆啊!”
刘宏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他烦躁地摆摆手:“什么谶语征兆的,朕听着就头疼。太平道要是真这么厉害,怎么没人来告诉朕?”
这正是最讽刺之处。
刘陶向前一步,几乎喊了出来:“因为州郡忌讳,不欲闻之!地方官员互相推诿,无一人敢明言上报啊,陛下!”
大殿突然安静得可怕。
刘陶的声音在梁柱间回荡,像一把利剑刺穿了朝廷表面的平静。许多官员低下头,不敢与天子对视——他们或多或少都听说过太平道的传闻,却都选择了明哲保身。
张让眼珠一转,突然笑道:“陛下,昨日西园新进了一头白鹿,据说能口吐人言,不如...”
“果真?”刘宏立刻来了精神,身子前倾,“快带朕去看看!”
“陛下!”刘陶急得声音都变了调,“军国大事迫在眉睫啊!请陛下至少下诏令司隶校尉搜查洛阳城内可疑道人!”
灵帝已经站起身来,脸上写满不耐烦:“好了好了,朕知道了。张让,这事交给你去办吧。”他随意挥了挥袖子,好像是在赶苍蝇,“退朝!”
张让得意地瞥了刘陶一眼,搀扶着灵帝向后殿走去。几名宦官立刻高声宣布:“退朝——”
百官面面相觑,陆续开始退出大殿。刘陶站在原地,手中的奏折无力地垂下。他的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太阳穴突突直跳。
杨赐缓步走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两人相视苦笑,都从对方眼中读出了深深的无奈。
“至少我们尽力了。”杨赐低声道。
刘陶摇摇头,眼中燃着不甘的火焰:“太尉,洛阳城内已经开始流传一首童谣——'发如韭,剪复生;头如鸡,割复鸣。吏不必可畏,小民从来不可轻'。”
杨赐面色陡变。这首童谣直指官民对立,分明是造反的前兆!
“而且...”刘陶凑近杨赐耳边,“我查到张角在城内的落脚点了。”
杨赐一把抓住刘陶的手腕:“你待如何?”
“既然朝廷不作为...”刘陶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我亲自去查。”
“你疯了!”杨赐压低声音,“你一介文官,若遭不测...”
刘陶轻轻挣脱杨赐的手:“大汉养士四百余年,仗节死义,正在今日。”说完,他整了整衣冠,大步向殿外走去。
杨赐望着刘陶离去的背影,突然意识到这个年轻人身上有着大多数朝臣早已丧失的品质——勇气。
他转身望向灵帝离去的方向,龙椅上已经空无一人。
这位太尉忽然有种强烈的预感:大汉的天,真的要变了。
刘陶放下手中的竹简,眉头紧锁。
晨光透过窗棂,在他案几上投下斑驳的影子。昨夜他派去盯梢的小吏回报,张让秘密接见了来自冀州的商人——就在他上书警告太平道威胁的同一天。
“太刻意了...”刘陶喃喃自语。
张让突然暗示太平道在城东活动的线索,就像猎人在诱饵旁布置的圈套。
他站起身,在狭小的书房里来回踱步。北军校场就在城东,那里驻扎着北军五校的精锐,近来正因为朝廷拖欠军饷而骚动不安。如果他就这样贸然前往调查...
刘陶猛地停住脚步,拿起案几上的水杯一饮而尽。冷水滑过喉咙,让他的思绪更加清明。张让想借刀杀人,但他刘陶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备马!”他朝门外喊道,“去太尉府!”
半个时辰后,刘陶站在太尉府的庭院里,看着杨赐在几名侍卫陪同下匆匆走来。
“出了什么事?”杨赐直接问道。
刘陶深施一礼:“下官需要太尉的一道手令。”
杨赐眉头一皱:“进来说。”
书房内,刘陶简洁地说明了自己的发现和推测。
杨赐听完,沉默片刻,突然冷笑一声:“张让这阉狗,倒是会挑地方。北军最近确实不稳,李威那个莽夫统领的屯骑营已经闹过两次哗变了。”
“所以下官需要太尉的名帖。”刘陶目光坚定,“以北军例行巡视的名义。”
杨赐盯着刘陶看了良久,突然转身走向书案,提笔在一张名帖上写下几行字,然后盖上太尉印玺:“拿去吧。但记住,李威是十常侍的人,我这名帖未必能保你周全。”
刘陶双手接过名帖,郑重地收入袖中:“下官明白。但有些事,总得有人去做。”
杨赐长长地叹了口气:“当年我从尚书仆射外放为豫章太守时,也像你这般意气风发。”他拍了拍刘陶的肩膀,“活着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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