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同步轨道
黑暗。
绝对的黑暗。
然后——
一点微弱的蓝光在视野边缘亮起,像老式显像管电视机刚启动时的荧光。陆远的意识从混沌中浮出,最先恢复的是听觉:
滴——
滴——
规律的电子音,像是心电监护仪的声响,但更尖锐,带着某种金属质感。
他试着睁开眼。
右眼率先恢复功能——玉琮的网格视野自动激活,青绿色的光线勾勒出一个狭小的空间轮廓。这不是医院,也不是任何他熟悉的环境。弧形舱壁上布满仪器,显示屏泛着冷光,角落里固定着一台老式收音机,调频指针停在92.4MHz的位置。
左眼的视野随后恢复。
透过舱壁上的圆形舷窗,他看到了地球。
不是照片里那种完美的蓝白色球体,而是一道弧形的边缘,大气层像半透明的纱巾包裹着下方的陆地。长江如一道青铜色的刻痕,蜿蜒穿过版图。
太空。
他在太空。
这个认知让陆远的呼吸骤然急促,但奇怪的是,没有窒息感。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发现一套改装的航天服——不,不是穿着的,是融合的。
青铜树枝从他的锁骨下方穿出,分叉的枝桠与航天器的金属骨架缠绕在一起,像是某种共生的根系。右臂已经完全骨瓷化,青白色的裂纹里流动着液态金属,在真空中凝固成细丝状的结构。左臂尚且保留着人类皮肤,但皮下浮现出密密麻麻的甲骨文,那些文字像活物般蠕动着,随着他的脉搏明暗变化。
"滋……频率稳定……"
机械女声从舱壁的某个扬声器里传出。陆远转动眼球(右眼的玉琮已经与航天器的观测系统直连),看到七本巨型《少年科学画报》悬浮在舷窗外,排列成北斗七星的形状。
1958年创刊号的封面正在渗出青黑色液体,那些液滴在真空中保持完美的球形,内部闪烁着DNA双螺旋的光影。1985年7月刊的基因图谱已经变形,碱基对序列重组成了青铜神树的纹样。
最恐怖的是2023年最新一期——封面是他自己在三星堆发掘现场的照片,但画面里的他右手已经骨瓷化,正将一块青铜碎片按在喉结处。照片的背景里,其他考古队员的眼白全部变成了玉琮的青绿色。
杂志自动翻页的瞬间,陆远的右眼突然剧痛。
玉琮的网格视野穿透纸页,显示出"读者来信"栏目里父亲的手写文字:
"当七重频率在真空中共振,青铜将会开花。"
文字下方附着一张模糊的照片:年轻的父亲站在某种巨型青铜结构前,手里捧着台红灯牌收音机。照片角落的日期显示是1985年7月15日——他死亡的前一天。
陆远想移动身体,却发现青铜树枝已经与航天器的控制系统融合。他的每一次呼吸都会引发舱内气压的微妙变化,仪器显示这些波动正以92.4MHz的频率向地球发射信号。
舷窗外,那本1958年的杂志突然剧烈抖动。封面上的DNA图案裂开,露出里面中空的结构——不是纸页,而是用无数青铜器碎片熔铸的蜂窝状容器。
每个蜂窝里都蜷缩着一具身穿老式防护服的尸体。
第二节 轨道回音
航天器的外置传感器捕捉到一组异常震动信号。起初陆远以为是太空垃圾的撞击,但当声波数据通过玉琮视觉重构后,他看到了难以置信的画面——在距离航天器三百二十公里的同步轨道上,漂浮着七个青铜编钟。
这些编钟排列成北斗七星形状,每个钟体表面都刻着《少年科学画报》的出版日期。1958年的那个编钟最为古旧,铜绿斑驳的表面还能辨认出创刊号的DNA双螺旋图案;2010年的则崭新得诡异,钟钮处缠绕着与航天器上相同的青铜树枝。
真空无法传声,但陆远的骨瓷右手却接收到了它们的震动频率。那些波动通过青铜树枝传导至他的胸腔,在金属化的肺叶间激起诡异的共鸣。七个频率,正好对应人类声带的七个基础音阶。
当他的视线聚焦在编钟表面时,玉琮视野自动放大,穿透青铜外壳看到了内部结构——每个编钟里都蜷缩着一具尸体。从五十年代的老式防化服到现代航天服,七具尸体如同被冻结在时光胶囊中。最年轻的那具穿着2010年的舱外航天服,面罩下是张与陆远有七分相似的脸。
第七个编钟突然剧烈震颤。陆远的喉骨不受控制地共振起来,声带撕裂般的疼痛中,他"唱"出了一个超出人类听觉范围的音阶。缠绕在航天器上的青铜树枝应声而动,如毒蛇般刺向最近的那本杂志——1985年7月刊。
封面被刺穿的瞬间,陆远经历了时间回溯:
他变成七岁的自己,正趴在703所实验室的门缝上。透过那道缝隙,他看到父亲颤抖着举起手术刀,刀尖抵住喉结。示波器屏幕上的声纹图谱突然扭曲,变成北斗七星形状。而桌上的《少年科学画报》正在渗出青黑色液体,浸湿了刊载基因工程突破报道的那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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