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夫人端坐在六角凉亭中,听了侍卫的汇报,眸色忽然一沉。
苏碧云已经进府一年有余,苏夫人从未露过面。
其实不只是这事,这些年来,苏府的事宜都是交由二夫人打理,京城内哪家贵族办事也是二夫人出面,她倒是快要忘记了,苏家真正做主的人,是苏夫人。
“既然苏夫人来了,你去前厅接待吧。”看到苏碧云眼中的欣喜,侯夫人也不想拂了她的面子,悠悠说道。
苏碧云抿唇一笑,脚步轻快的朝着前厅走去。
青霜也急忙跟着苏碧云离开,走下凉亭时,嘴角的那抹笑容快要抑制不住了。
苏碧云来到前厅时,锦氏正在厅中来回踱步。
她今日穿了身浅褐色对襟长衫,纹路简洁的束腰上挂着块羊脂白玉,随着她来回踱步,腰间的那块白玉一直撞击在荷包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阿娘…”
看到许久未见的娘亲,苏碧云轻唤一声,那双温柔的眸子里充斥着思念。
听到这一声呼唤,锦氏连忙转过身来,她快步走向苏碧云,捏着帕子的手微微收紧。
“我的儿,你瘦了。”
锦氏眼中含着泪,两只手紧紧攥在苏碧云的衣袖上,声音哽咽。
苏碧云抿唇一笑,掩去了眼底的疲倦,双手扶在锦氏腰间,将她扶上了主位。
“阿娘不必担心,这一路上有惊无险,女儿已经平安回来了。”
似乎是为了让母亲放心,苏碧云在她面前转了个圈。
“如今能见你平安归来,娘已经很满足了。”
锦氏的泪水却如同决堤一般,根本停不下来。
那日知晓苏碧云毅然决然的上了战场,锦氏差点昏厥过去,这几个月来,她每日都会去小佛堂上香,保佑着漫天神佛,能庇佑女儿女婿平安归来。
“夫人喝杯茶吧。”
青霜端来一杯温度适宜的茶水,乖巧的走上前来。
看着这个陌生的丫头,锦氏微微蹙眉,却还是在苏碧云的示意下将茶接了过来。
“听说你们是和凌王一起回来的,凌王有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情?”
锦氏止住哭声,压低了声音问道。
听母亲提起凌王,苏碧云眸色微沉,下意识攥紧了裙摆。
“阿娘为什么要问凌王?”
锦氏深吸了一口气,还是将那日发生的事情全盘托出:“虽然不知晓这玉佩为什么会落在凌王手中,但我总觉得宇文照与二夫人之间一定有猫腻。”
锦氏一边说着,一边掏出了那块儿玉佩,手指摩挲着上面的龙纹雕饰,眉宇间凝聚起一抹愁绪。
“二夫人与凌王…”
锦氏的一番话,倒是让苏碧云有些震惊。
“我也只是有所怀疑,并没有什么证据,但…”
锦氏眉头紧锁,犹豫了半晌之后,还是说道:“我已经打算和你父亲和离了,只是顾及你的名声…”
听到“和离”二字,苏碧云眸色微颤,神情有片刻欣喜。
她连忙抓住了锦氏的手,语气轻快的说道:“阿娘你终于想清楚了,苏望山从未做过一个称职的丈夫,也并未履行过父亲的职责,阿娘,你不必有心理负担,也许和离,是眼下最好的法子。”
锦氏紧紧咬着唇,那双温柔的眼睛里闪过些许悲凉。
“终是我识人不清,害了你和澈儿。”
两人正谈话间,书房里忽然传来一阵瓷器破碎的声音。
听到这声响,苏碧云暗自垂眸,捏着帕子的手微微收紧。
想必,是侯爷动怒了。
顾北辰随侯爷走进书房时,书房里俨然已经站着一个人。
那人身姿高挑,皮肤却白的吓人。
就连嘴唇上也没有几分血色。
与那人对视的瞬间,顾北辰便已经知晓了他的身份。
侯爷也没藏着掖着,直接咳嗽两声,开门见山的说道:“想必你们之前也见过面了,你也知道我同邬雅棠之间的事,这是我的儿子,也是你的弟弟,如今你打了胜仗,也是时候公布他的身份了。”
侯爷的话还没说完,顾北辰周身已经举起一股冷意。
“父亲,若是他公开身份,那便坐实了侯府通敌之罪,如今有无数双眼睛正盯着侯府,想要抓住咱们的错处,你当真要将把柄送到他们面前吗?”
顾北辰冷笑一声,凌厉的凤眸死死盯着背脊挺直的侯爷,眼中满是不愤。
老侯爷面色铁青,捶在袖中的手紧紧握拳。
“逆子,你就这么容不得他吗?我已经对不起他母亲了,也从未尽过一个做父亲的责任,如今我只是想将他认回侯府,他不过是一个庶子,又能碍你什么事呢?”
侯爷一边说着,将手重重的砸在了桌案上。
桌子上的茶盏因着震动掉在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老夫还没有到糊涂的地步,曹靖然的身份我一直瞒的很好,没有人知道他的母亲是谁,我只是想…给他一个身份罢了。”
听了这话,顾北辰眼底的讽刺毫不掩饰。
“父亲真的以为自己做的那些事就天衣无缝吗,将他留在府中迟早是个隐患。”
说到这里,顾北辰微微停顿片刻,凤眸中闪过一抹寒意。
“若父亲执意如此,请将我从族谱上除名。”
顾北辰的一番话说的很决绝,根本不像是在开玩笑。
“逆子!你是要逼死老夫吗?”
老侯爷眼中迸发出无尽怒意,胸膛也剧烈起伏:“他是你的弟弟…与你血脉相通的手足!”
“分明是父亲想要拉着我们一起陪葬,儿子自请脱离族谱,也是为了给顾家留后。”
顾北辰神色如常,整个人看上去十分冷静。
“留后?”
听到这两个字,老侯爷冷笑一声,文卓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嘲讽。
“那个苏氏跟了你一年有余,却还未诞下子嗣,若是靠你留后,我顾家的百年基业将毁于一旦!”
“谁准你侮辱卿卿的!”
顾北辰眸色陡然骤变,那双血红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寒意。
“世子,侯爷…小人从来没有要认祖归宗的意思,你们不要因为我的事生分!”
曹靖然的声音很是真诚,那张苍白的脸上,满是担忧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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