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水泼!”李偃飞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到安全处,“火油泼的,贸然进去会被波及。”他的手掌覆在她手腕上,隔着官服仍能感受到灼热的温度,“沈砚之,你看火头的方向——”
沈予乔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火焰竟呈诡异的紫色,边缘泛着蓝芒——是添加了砒霜的迹象。这说明纵火者不仅要毁尸,更要掩盖毒理证据。她忽然想起,陈三住所搜到的绘具里,正有装砒霜的小瓷瓶。
“王顺呢?”她突然转身,发现典狱丞不知何时消失了。李偃飞皱眉指向甬道深处:“方才看见他往洗冤井方向去了,手里抱着个木盒。”
两人追至洗冤井,只见井口浮着半块烧剩的木板,井壁青苔上有新鲜的拖拽痕迹。沈予乔蹲下身,指尖摸到井沿的泥土里混着细小的朱砂颗粒——与她在陈三鞋底发现的一模一样。
“井底有密道。”李偃飞抽出佩刀,刀柄敲击井壁发出空洞的回响,“听声音,通向刑部后巷。”他说话时忽然愣住,盯着沈予乔发间:“你的……”
沈予乔心头一紧,方才奔跑时,束发的玉簪松了,几缕青丝正从额角滑落。她慌忙别过脸,重新插好簪子:“捕头大人看错了。”
李偃飞却忽然笑了,耳尖微微发红:“是看错了,沈大人的‘胡须’,原来比女子的鬓角还要柔软。”他转身走向甬道,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火灭了,该去看看尸体烧成什么样了。”
回到丙字监,尸体已被烧成焦黑,唯有右手仍保持着抓握的姿势。沈予乔戴上手套,掰开炭化的手指,掌心躺着半枚铜扣,扣面上刻着朵残缺的莲花——正是赤莲教的标记。
“赤莲教……”李偃飞低声呢喃,“剑南道的反贼,十年前被吴明轩剿灭的那个。”他忽然想起父亲临终前的话,“当年在剑南,见过戴着这种铜扣的人,专杀替百姓鸣冤的官员。”
沈予乔望着焦尸腕间的铁链,链节上卡着片靛青布料,与天窗上的黑影、王顺的帕子、陈三的颜料完全吻合。她忽然意识到,陈三根本不是普通狱卒,而是赤莲教安插在天牢的细作,专门毒杀知晓剑南铜矿案真相的囚犯。
“李偃飞,”她忽然唤他的名字,“你可记得,画皮案里的‘活贡品’,耳后都有编号?”她指向焦尸的耳后,虽已烧糊,仍能辨出极浅的刀痕,“陈三的妹妹,很可能也被刻了编号,就在教坊司的乐伎中。”
更鼓声响,天牢的夜来得格外早。沈予乔站在验尸房门口,望着李偃飞远去的背影,袖中帕子上的獬豸纹硌得掌心发疼。她知道,这桩天牢谜案,不过是掀开了剑南铜矿案的一角,而更深的黑幕,正如同天牢的密道般,在黑暗中延伸。
验尸房的烛火忽明忽暗,沈予乔铺开新的卷宗,在“金銮殿漏”四字旁画了个问号。她不知道,这四个字将牵扯出怎样的朝堂纷争,更不知道,李偃飞那句“沈大人的胡须”,是否意味着她女扮男装的身份,已在这个捕头眼中,渐渐露出破绽。
窗外,朱雀街的灯火次第亮起,某户人家的孩童正在放孔明灯,灯面绘着的不是画皮女鬼,而是手持验尸刀的官差。火光映在沈予乔的脸上,将她眉间的忧虑与唇角的坚毅,映得格外分明——就像那朵双面桃花,一面要在天牢的黑暗里剖出真相,一面要在朝堂的权谋中守住本心。
更声渐远,验尸房传来小徒弟阿青的叩门声:“大人,李捕头送了胡桃酥,说……说天牢阴冷,吃些热乎的好。”沈予乔打开食盒,暖香扑面而来,每块胡桃酥上都点着极小的红点,像极了天牢死者指甲缝里的辰砂。
她忽然笑了,指尖抚过帕角的獬豸纹。或许,在这吃人的天牢里,最温暖的不是胡桃酥的热气,而是某个捕头,在追查线索时,仍记得给她送块甜食的心意。双面桃花终会绽放,而她与他,终将在这层层迷局中,成为彼此最坚实的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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