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漏声从远处传来,书院传来女学生的读书声,念的正是《女诫·妇行》。沈予乔忽然想起林婉儿指甲缝里的金粉,那是柳明修偷偷送给优秀学生的奖励——他一面遵循旧规,一面又在细微处反抗,这种矛盾,最终把女儿推向了极端。
“去诏狱吧,”李偃飞扶住摇摇欲坠的柳明修,“令爱还在等您。”走出茶室时,沈予乔看见檐角冰棱正在融化,水滴落在“贞静”匾额上,将“贞”字右下角的缺角冲得更明显——那是二十年前妻子用砚台砸的,也是柳家冰咒开始的地方。
午后,沈予乔再次踏入柳如萱的闺房。梳妆匣最底层,藏着本血字抄本,首页画着年幼的柳如萱抱着母亲的《列女传》,被父亲亲手投入火盆。每一页都写着:“母亲是失德者,父亲是懦弱者,我要替天行道。”
她忽然明白,七枚冰雕发簪,既是审判的刑具,也是柳如萱对母亲的复杂情感——她用《女诫》的字冻住那些像母亲的女子,却在每个发簪里,藏着半片母亲绣的木槿花瓣。
离开书院时,沈予乔将冰雕发簪留在了柳如萱的梳妆台上。夕阳穿过雕花窗,照在“贞”字发簪上,冰棱终于开始融化,露出里面裹着的、二十年前母亲留给女儿的、半片早已冻干的木槿花。
长安城的暮鼓响起时,沈予乔和李偃飞站在承天门街。远处,城南书院的匾额被风雪侵蚀,“贞”字缺角在暮色中像道未愈的伤口。但沈予乔知道,冰层下的种子正在发芽——就像柳如萱血字抄本的最后一页,不知何时被人添了句:“冰会化,花会开,妇德不该是冰棺。”
雪又零星飘落,但这次,带着早春的湿润。沈予乔摸着父亲留下的断簪,忽然觉得,或许真正的“双面”,从来不是山长的表里不一,而是这世道对女子的双重标准——有人用冰咒封存,就有人用体温融化。而她和李偃飞手中的烛火,虽小,却足以照亮冰窖最深处的迷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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