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州大学的职工宿舍楼群像褪色的火柴盒,墙皮剥落处露出六十年代特有的青灰色水泥。
许婉晴正在锈迹斑斑的报箱前核对设备清单,忽然听见身后传来金属拐杖叩击地面的声响。
"小姑娘,你们是不是在翻修一号仓库?"
老人穿着九十年代款式的的确良衬衫,左胸口袋别着三支不同颜色的钢笔。
他弯腰捡起被风吹散的设备图纸时,露出后颈处暗红色的疤痕——那是化学试剂灼伤的痕迹。
"您怎么知道......"许婉晴话音未落,季方语突然从二楼窗台探出头来:"小明!找到配电室总闸了!"
他手里的铜线擦过老式晾衣架,爆出一串蓝色电火花。
老人眯起眼睛:"1967年架设的苏式供电系统,总控箱藏在女厕所水箱后面。"
他从帆布包里掏出牛皮笔记本,泛黄的扉页上印着"江州大学校办工厂技术科孙振华"。
明朗赶来时,正看见老人用拐杖尖在沙地上画电路图。
后来明朗才知道,孙教授是当年三线建设时期的技术人员,一开始帮着江州大学建了这座校办工厂,而后就一直留在江州大学里任教,现在是一名退休的化学系教授。
八月的阳光穿过梧桐叶,在他佝偻的背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孙教授的单身宿舍堆满俄文技术手册,五斗橱上的雪花膏瓶里插着支干枯的紫薇花。
当老人掀开蒙着防尘布的相框,众人看见1963年表彰大会合影——年轻的技术科长站在苏制冲压机床前,胸前的红花红得刺眼。
"当年我们在这里生产摩托车零件,可是嘉陵厂的供应商。"
孙教授擦拭着老花镜,手指抚过墙上的泛黄地图,"八十年代改成摩托车厂时,那些设备都封存在地下防空洞里。"
高艺文的高跟鞋卡在铸铁地漏里,白羽凡正蹲在地上研究搪瓷杯底的化学公式。
季方语突然撞开储藏室的门,灰尘簌簌落下:"你们快来看!"
手电筒光束刺破黑暗,照亮防空洞里蒙着油布的庞然大物。
孙教授颤抖着掀开帆布,露出锃亮的镀铬滚筒:"这是六五年沈阳产的纺织生产线,当年准备做妇女劳保用品,后来......"老人忽然剧烈咳嗽,相框里的年轻女工在玻璃后面微笑。
三天后的傍晚时分,两台解放卡车碾过校办工厂门口的马路。
工人们正从货车上卸下热熔机,季方语突然对着图纸惊呼:"这台热熔机需要380伏工业电压!"
"接江轮司的备用线路。"
孙教授在晚风中挥舞拐杖,像个战地指挥官,"把三号变压器的保险丝换成紫铜的!"
他转头对明朗说:"当年我们给潜艇配件车间偷接电网,被保卫科追了二里地。"
许婉晴发现老教授总在无人时抚摸生产线上的铭牌,仿佛在触碰逝去的亲人。
当第一片雪白的棉柔巾从流水线滑出时,孙教授却悄悄退到了阴影里。
"您真的不考虑当技术顾问?"
明朗拦住要离开的老人。
"我可以给您10%的股份。"
孙教授望着江对岸新校区的玻璃幕墙,掏出发黄的工作证:"上个月体检,医生说我肺里的石棉纤维快把气管填满了。"
他指了指防空洞顶部的通风管,"再说,我答应过老伙计们要看守这些铁家伙到最后。"
蝉鸣刺破黄昏时,摩托车的轰鸣声碾碎了厂区的寂静,谭一丁跨坐在他父亲的改装摩托上。
这个明朗从小玩到大的死党,此刻正用改锥敲打变形的排气管:"明老板,听说你这缺个会修变压器的?"
谭一丁自从江州职业学校放假之后,就一直在楼下黑网吧上网。
“我这里不要修变压器了,我需要一个普通的车工,你会不会哦忘了你还没有考车工证对吧”
许婉晴望着这个穿海魂衫的寸头青年。季方语突然从配电箱后探出头:"你会调三相电平衡?"
谭一丁突然收声,开玩笑一个职业高中二年级的学生学的还是车工,怎么都不可能会调三相电平衡吧。
明朗赶紧介绍到:“这是我发小在江州职业学校学车工,现在二年级。”
入夜后,许婉晴把明朗拽到锈迹斑斑的冷却塔后,江面货轮的探照灯扫过她的侧脸,照见瞳孔里跳动的精光:"这个孙教授简直是个神,你要不要考虑想办法把它留下来?"
明朗闻到她指尖的铁腥味,混着少女特有的茉莉香。
远处传来孙教授调试发电机的轰鸣,许婉晴压低声音:"孙老不仅能看懂俄文设备说明书,他抽屉里那本《化工材料配比手册》...反正作为一个大学的教授,你好好考虑一下,想想办法"
“我也想让他留下来帮我们,都已经开了10%的价码了,你觉得他这个年纪的人对于钱感兴趣吗?这个世界上最难的就是去说服一个对钱不感兴趣的人来帮你,这是一个很麻烦的事情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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