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浴堂出来的宣德帝,披散着头发去到坐榻。
两名秀美的宫婢,垂首敛息恭敬上前,轻柔擦揉他头发上的水。
“......奴也没想到,有生之年,竟能听到这等奇闻。”顾九行笑呵呵站在宣德帝跟前,把顾衡玉被人抬棺材抢亲一事,当做笑话般说来给上面主子听。
“听说,宣宁伯气得一张脸又青又紫,还当众来了个滴血认亲,不相信那是他女儿呢。”
“哦?”宣德帝来了兴趣。
顾九行多会看人眼色啊,当即有声有色地把滴血认亲的经过一一说来,最后道:“两滴血融到一起的时候,宣宁伯眼睛瞪老大了。”
宣德帝眼中精光一轮,问道:“顾家呢?”
顾九行道:“顾寺卿当时就落了脸,一个劲儿质问宣宁伯呢。”
说到这里,他瞅着圣上脸色,感慨道:“好好的亲事,闹成这样,顾家心里怕也不舒坦呢,外面又传得沸沸扬扬,两家这亲事,不一定还能成呢。”
“顾卿啊,还是急了点。”宣德帝不咸不淡地说了句。
这声顾卿,明显是指顾尚书,顾相公顾书明。
顾九行装听不懂,就笑:“求仁得仁,那小娘子,奴听着,就不是个好惹的,自小养在庵堂里,能有什么规矩,说打人就打人,常听人说母老虎,怕也就是这样了。”
“哈哈,你这话,千万别让顾卿听见。”宣德帝笑起来。
“奴婢这不是担心顾状元么。”顾九行故意逗趣道。
宣德帝笑的更大声了。
笑着笑着,他缓缓停下,转动拇指玉扳指,“文人重诺,这亲事,还是如约的好。”
这分明是顾相公委婉拒绝顾状元尚主时的说辞。
顾九行听出来了,但他面色不变,笑眯眯道:“圣上说的是,想必顾相公也是十分愿意的。”
宣德帝勾了勾嘴角。
顾书名和温泽川两人,他用得还算顺手,短时间内不准备换人,给他们一点体面也无妨。
......
“你给我站好了,站没站样,坐没坐相,哪个大家闺秀像你这样!”
“还有你这身衣裳,谁教你这么穿的,一身的白,我且还没死呢,用不着你给我守孝!”
这里是荣宁堂。
温知宜一大早让人叫过来,还没分清东南西北呢,兜头砸来一通训斥,从她走路到站姿,再从穿着到言行,批判了个体无完肤。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点道理你都不懂,你这头发怎么回事,啊?你这是想咒谁呢?”
唐氏越说越气,手掌直拍矮桌。
温知宜叹息一口,“阿婆不会忘了吧,我做了十五年女尼呢,能有头发就怪了。”
唐氏怒气一噎,富态的脸颊,先是一红,接着一青。
“长辈说话,听着就是,就你有嘴,就你会说,小娘子的闺名,何其的贵重,你大喇喇往外说,你名声不要了,名节也不要了,让外边那些贱民,天天念叨你名字,你就不嫌丢人?”
“阿婆,您孙女儿这条命,就是您口中的贱民所救!”
温知宜勾起一点讽刺的笑,像是在笑以前那个看似无拘无束,实则仍被束缚在规矩里不得挣脱的自己,“名字取出来,不就是给人叫的?我有名有姓,不是谁家的元娘,也不是谁的娘子,我就是我!”
这话简直大逆不道!
唐氏指着她,“你——”
“你简直冥顽不灵,不掰一掰你这不知轻重的骨头,你怕是要飞上天了。”
温知宜脸一沉,突然道:“我不喜欢冥顽不灵这四个字。”
“你不喜欢?你不喜欢的事情多了!从今日起,你每日来荣宁堂,我要亲自看着你学规矩,晨昏定省,一日不许缺,我这个做阿婆的,正好享享孙女的服侍!”
温知宜眉头一皱,不等她拒绝出口,门外急步进来一妈妈,恭声回禀道:“太夫人,徐家大娘子前来拜访。”
“谁?”唐氏脑子里一团怒意,反应就有点慢,一时间没想起来,徐家大娘子是哪个。
文妈妈忙道:“瞧老奴这张嘴,禀太夫人,是清河街徐家,尚书右丞徐家大郎的娘子。”
这么一说,唐氏脑子里就有印象了。
只是......
“这徐家,和咱们伯府,往日并无往来,怎么突然上门来?”
她心里有些疑惑,加上现在她还有更重要的事,于是就道:“让谢氏......阴氏过去,好生招待徐家大娘子。”
文妈妈为难笑道:“二娘子已经在了,徐家大娘子说,有一些事关魏王殿下的事,想请太夫人这面拨冗一见。”
唐氏表情落下,又很快隐去,堆起一个略带和蔼的笑,“也罢,请徐家大娘子进来吧,事关魏王殿下,我这把老骨头,累一累也无妨。”
说着,抬眼看向不知什么时候转身定定望着门外的温知宜,皱眉让她先去暖阁待着。
温知宜不想走,袖子里的手攥成拳头。
这两月来,她强迫自己不去想徐家的事,也不去想她的业哥儿,一心一意调养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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