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暗中窥伺的宗室,”李乾的声音平静,却似有寒流淌过,“随他们去。跳得越高,本宫给他们的那个教训,才越刻骨铭心。”
常胜垂立一旁,应了声:“属下领命。”
“至于士族门阀,”李乾指尖在一份名册上轻轻叩击,发出沉闷的声响,“硬碰硬,从来不是良策。本宫,需要一个能从他们内部,撬动些什么的人。”
“殿下,”常胜略作沉吟,“您指的是,朝中须有分量,又与清河崔氏、博陵崔氏那些大族不是一条心,甚至有些过节的官员?”
李乾嗯了一声,示意他说下去。
“譬如,御史中丞,王玄?”常胜觑着太子的神色。
“此人,说说看。”
“王玄并非出自顶尖高门,这些年虽官至御史中丞,却没少受崔、卢几家的排挤。其人素来有些不平,对门阀把持朝政颇有微词。还有一桩,他那次子,当年科举落榜,据说,当时的主考官,便是博陵崔家的人。”常胜将所知一一道来。
李乾指尖停在名册的某一处:“性情耿直,又有不满,最重要的,他有这个位置,也有这个本事。御史台,虽说是士族的耳目,但王玄,或许可以成为本宫的耳目。”
“殿下圣明。”
“你去安排,先不必挑明本宫的身份。只说有位惜才的贵人,愿与他结交,探探他的意思。”
常胜躬身:“遵命。”
数日后,常胜回来复命,言语间带着几分谨慎:“殿下,王玄那边,对那位贵人的示好,虽未一口回绝,却也十分小心,似乎还在观望。”
“不急,他会想明白的。安排一下,本宫亲自去会会他,地方要僻静。”李乾道。l
几日后,城郊一处荒僻的庄子,寻常得不会引人多看一眼。
王玄深吸口气,拢了拢略有些褶皱的官袍,跟着引路的常胜,一步步踏入内堂。
堂内只点着几盏油灯,光线昏黄,将主位上一人的身影拉得有些模糊。那人安坐于轮椅之上,听闻脚步声,微微抬了抬下巴。
王玄的脚步顿了那么一刹,几乎是瞬间,他便反应过来,疾步上前,一个长揖深躬下去:“下官王玄,不知太子殿下驾临,有失远迎,殿下恕罪!”
“王中丞,不必如此大礼,坐。”李乾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波澜,示意旁人上了茶。
侍从悄无声息地退下,只留常胜守在门外,堂内一时安静得只闻茶水注入杯盏的轻响。
李乾端起茶盏,指腹摩挲着温热的杯壁,并不急着饮,目光落在杯中舒展的茶叶上:“王中丞,本宫今日请你来,是想与你好好聊聊。”
他顿了顿,继续道:“这朝堂之上,高门大阀如何一手遮天,垄断仕途,中丞想必,不是没有感觉吧?”
王玄捧着茶杯,入手微凉的触感让他纷乱的心绪稍定。他沉默着,过了好一会儿,才压低了声音:“下官…确有耳闻。”
“耳闻?”李乾轻笑一声,将茶盏搁在案上,发出一声轻叩,“以中丞的才干,在御史台这么些年,却始终未能真正施展拳脚,莫非真是因为不屑与那些世家同流合污?”
王玄的身形微微一震。眼前的太子,从容不迫,言语间自有份量,与坊间传闻中那个骄横跋扈的储君,判若两人。
“本宫清楚你的抱负,也明白你对这朝堂积弊的愤懑。”李乾的语速不快,却字字清晰,“眼下的大唐,瞧着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可内里,早就被蛀虫啃噬得差不多了。国库一年比一年空,百姓的担子却一日重过一日。那些士族门阀,依旧只盯着自家的那一亩三分地,对朝廷的新政,更是百般掣肘,阳奉阴违。”
他身子略微前倾,压低了声音:“本宫打算推行新法,要振兴工商,要开辟海贸,要让这大唐江山真正稳固,让天下万民都能吃饱饭,有衣穿。这桩事,势必会动了他们的奶酪,他们,也一定会像疯狗一样扑上来。”
“王中丞,本宫需要帮手。需要你这样有才干,有担当,而且,屁股干净,不被那些世家大族牵着鼻子走的臣子。”
王玄只觉得喉咙有些发干。这话的分量太重,是要他旗帜鲜明地站队,与那根深蒂固的整个士族阶层为敌。一步踏错,便是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李乾似乎看穿了他的迟疑,话锋陡然一转,声音里添了几分寒意:“中丞可知,清河崔氏在冀州侵占的良田,早已过了万亩之数?博陵崔氏在兖州偷逃的赋税,足有三成之多?那些在苏家商路上屡屡使绊子的官员,背后是谁在给他们撑腰,本宫这里,账本都清清楚楚。”
没有出示任何文书凭证,但那份言之凿凿,让王玄心头猛地一沉。
“你若继续作壁上观,那些士族依旧会视你为眼中钉,肉中刺,你的仕途,还是老样子,不会有半分起色。可若是本宫的新政能成,你,便是从龙之臣,青史之上,必有你浓墨重彩的一笔。”李乾抛出了极具分量的筹码,“本宫可以应承你,新政推行那日,便是王中丞你,入主尚书省,位列九卿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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