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太太住院后第二天，李先生夫妇才知道。
还是垚垚先知道的。
司机赵师傅是个不多说话的人。丽芳和他打交道这几年，一直觉得他就是一座大山，因为沉默如山。
这天放学，垚垚要求赵师傅把车停到爷爷别墅那边，说想去看看爷爷奶奶后自己走路回家。赵师傅说他们不在家。一般来说，话说到这，再往后问他就会回答专属于他的日常用语：‘不知道。’那天不知为什么，在垚垚的追问下，他说出了：‘在医院。’三个字。
垚垚小时候多数时间在爷爷奶奶身边长大的，和他们感情深厚。现在学习很紧张，没有多少时间呆在爷爷奶奶家，有时候直接让司机把他带过去，玩一会就自己回来了，偶尔也在那边吃完晚饭回来。都会在六点前回，因为他知道张老师在家等他。从来没让人催过。
垚垚一回家就打电话告诉了李先生。
等到晚饭后吃水果时，钱小姐例行给垚垚打电话时，垚垚说：‘妈妈，奶奶生病住院了。’那边说：‘是吗？那妈妈不知道呢，你打电话问候奶奶了吗？’垚垚没有回答钱小姐，反而说道：‘妈妈，你以后不要再吵架了好吗？’那边声调立马变高了：‘妈妈吵架为了谁呀？还不是为了你和妹妹！大人的事你不懂，行了你快点吃完水果去学习吧。你挂了吧。’
当时李先生夫妇都不在家。只有家教老师，两个保姆和两个孩子在家。
电话手表用的外音，屋里的每个人都听的一字不落。
家教张老师看了眼垚垚，说：‘我们上楼开始学习吧。’
垚垚就站了起来往楼上走。
家务保姆玉芬本在收拾餐桌，听完脸上仍是淡淡的。但微不可见的摇了摇头，丽芳看见了。
入夜，李先生夫妇是一起回来的。
才晚上九点多。先是在一楼坐了一会。商量要让吴姐和李老爷子先回来。
毕竟年纪都大了，三个人里面最年轻的吴姐也已经是五十多岁的人了，在医院虽说住的单人间，有陪护床，但到底是不比家里，吃不好睡不好的。
李先生担心老爷子血压也升上去了。还担心吴姐一个人在医院照顾老俩口吃不消。
李太说：‘让玉芬阿姨去吧。我搭手带莹莹，王阿姨可以做的过来。以前都是这样的。’
丽芳听到这句话，内心冷笑了一下。家里缺保姆时，确实自己一个人能做得过来。但很累。李太仅仅是在丽芳干一些没法兼顾孩子的家务时会带一下莹莹。更多时间自己是带着孩子干家务。晚上照常丽芳带孩子睡。
只听李先生说：‘让大姐去吧。大姐和妈熟悉一些，相互了解。玉芬去当然没问题，我是怕妈不习惯。’
听到李先生这么说，丽芳心里忧喜参半。忧的是自己没有伺候过病人，虽然李老太太平时慈眉善目的，可到底没有单独相处过，不知自己能不能让她满意。喜的是，自从玉芬来了，似乎样样都比自己强，还以为李先生现在只看得到玉芬的优点呢。没想到关键时刻，还是更信任自己。
这种心态，就像是一个在公司里以为自己已经被边缘化的老员工，某一天突然又为领导所用。一方面感怀领导没有忘了自己，一方面又担心自己能否胜任。
隔了一会，听到李太说：‘也行。’
李先生说：‘这几天你就辛苦一些，自己带莹莹吧。玉芬没带过。’
李太嗯了一声。又问：‘要不要给妈送饭？’
李先生说：‘到时再说吧。如果要送，让吴姐做就行了。她知道爸妈的口味。’
李太说：‘也是。’
听到李先生温柔的说：‘你也累了，上去休息吧。’
李太亦柔情似水：‘那你呢？’
李先生叹了口气 ：‘我想再坐一会。’
李太：‘好吧，你等会也早点上去吧。’
接着就听到李太上楼的脚步声，带着点慵懒疲惫的拖沓。
丽芳听客厅传来倒茶的声音，还有李先生的叹息声。接着又听到音响被打开了。音量马上被调到很小。只剩若有似无的一点点音乐声。在客厅飘散，一丝丝传入房间，传入丽芳的耳膜。是一首外语歌，丽芳完全听不懂，甚至都不知道是哪一国的语言。旋律安静又神秘，令人放松而沉醉。伴着这样的音乐，丽芳都快要睡着了。
却陡然被客厅的说话声惊醒。并没有听到手机铃声啊，应该是李先生拨出去吧。
李先生的声音在这个夜晚理性而克制：‘你知不知道我妈都住院了？’
‘不不不，我们个人已经没有关系了，’
‘嗯，就算有事，也不能找我爸妈呀。’
‘我为什么不接电话你不知道吗？，’
‘公司的事你就找我助理吧。’
‘可以，为孩子们的事我可以接你的电话，但前提是你不能无理取闹。’
‘那就不用了，免得一言不合再受刺激。’
那边说什么丽芳听不到，只能听到李先生一句接一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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