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书出了丁香园,便往东边的方向走去,她看了看西边夕阳将落,想着黎成朗该回来了。
张雪容想要给她一个下马威,让自己无处可住,那她便要借力打力,如今府里最不想家宅不宁的,最不想有一丝一毫不利的传言流传出去的就是她的父亲。
毕竟痛失了好不容易得来的升官机会的黎成朗,近几日心里十分不顺。
“小姐,我们去哪?”喜雪和凝珠跟了一路,看着黎书左拐右拐,越走越偏。
“墨香楼。”
黎书脚步匆匆,一直到了墨香楼门前,这是黎成朗的书房,他平常心情不顺的时候最常呆的地方就是这,书房门关着,外面没人守,正合她意。
黎府主院清和轩是在东北角,而墨香楼却建在了东南角,一北一南,若是走路的话得小半个时辰,看来,她这位父亲也不像外人说的那么名副其实,至少妻管严的名声不过是表象而已。
她就这样一直站在书房门口,慢慢等着,耳朵却时刻听着外面的声音,等不远处脚步声渐渐传来,越来越清晰的时候,黎书“咚”的一声跪在了地上,装作一副快要晕倒的模样。
喜雪和凝珠睁大了眼睛看着自家大小姐流畅的动作,有些目瞪口呆。
脚步声渐近,来人的脸也从拱门那清晰的露了出来,正是才刚回府的黎成朗。
他刚一进来,看到眼前这幅情景,吓了一跳,乍一看还以为是黎画跪着,待走近了些,才发现不是。
黎书头上简单的仅有一支木簪,身上穿的也不是贵的离谱的绫罗绸缎,她双手交叠,对着黎成朗跪下,头埋得低低的,声音却响亮入耳,
“不孝女,黎书,见过父亲。”
喜雪和凝珠回过神来,连忙跪了下来,都低着头。
黎成朗被这嘹亮的一嗓子震的一愣,看着跪着的女子,虽然黎书离开府里不过一年,但实际算来,自从蒋氏病重以后,他也很少见这个女儿,后来蒋氏去世,黎书又接着病重,张雪容便以黎书需要静养,不宜外人打扰为由,将黎书锁在了一个小院子里又一年,所以两人得有两年没见了。
可他转而又想起正是这个女儿害的他无辜失去了侍郎官职,便又一股怒火油然而生,他哼了一声,一甩袖子就要走开。
黎书却道:“父亲,女儿不孝,离府一年,病重缠身,不得康健,今连累父亲名声,失了官职,还请父亲责罚。”
黎成朗脚步微缓,但还是没停。
黎书接着又道:“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父亲今日之失,是天之注定。”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黎成朗顿时血气上涌,瞬时大怒,他几步从台阶上下来,指着黎书怒骂:
“你一个小丫头片子,知道什么?什么是天之注定?你是说我本来就做不了这侍郎是不是?”
黎书松了口气,不管怎样,好歹人是不走了。
“父亲二十岁中探花,在翰林院修了五年书,之后在礼部待了一年,接着又回到了翰林院,直到做了这户部员外郎,父亲这一路走来,兢兢业业,勤勉尽责,对皇上忠心耿耿。”
黎成朗虽然当初中了探花,但因为说了不当的话被皇上狠狠斥责了一番,得罪了皇上,谁还敢用?
就这样在家闲了一段时间,后来因为笔墨功夫好,被沈老先生推荐去了翰林院,后来又被人介绍去了礼部,但去了礼部以后一直被晾着,沈老先生看他在礼部地位尴尬,让他又回了翰林院,后来多少因为张府的关系,他才在户部得了一个正经的职位。
黎成朗没想到她竟然这么清楚的记得他的为官之路,还能将之一一细数开来,头一回被人当面提及这“不体面”的过去,他脸色微红,随后一恼,怒目看向黎书,偏黎书目光平静,没有一丝鄙视之色。
“可我这员外郎一连做了五年。”黎成朗指着她,往台阶上一坐,眉心皱成了一个深深的川字,“要不是你,我何须又成了现在光景?”
难道还要再做几年的员外郎,直到老死?
“自皇上登基以后,先不说户部,就说兵部,都先后经历了几番清洗,昔日荣光显赫的余国公府,不也是一夜被流放了吗?还有曾经威名远扬的钱将军府,父亲能在大浪淘沙中一直保住自己的乌纱帽,也是一种能耐。”
余国公是因为贪污,钱将军是因为功高盖主,他黎成朗不过一个小小的员外郎,如何跟他们相提并论?
可是,头一回被人夸做官做的好,这种感觉有些奇怪,黎成朗看着黎书,有些不可思议。
“此次贪污一案,户部几乎全军覆没,而父亲却能抽身而出,被皇上青睐,父亲可知是何原因?”
黎成朗摇头。
“自然是因为父亲,行的端做的正,大虞缺少父亲这样的清官,一心只忠于皇上的清官。”黎书道。
“既然是清官,为何侍郎职位,我就不能得?”黎成朗看她巧言善辩,不知天高地厚的样子,觉得可笑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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