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阳光透过碧纱橱斜斜铺进来,将贾悦案头的《女戒》照得暖融融的。
她放下茶盏,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青瓷杯沿——这是昨日沈墨送来的那套茶具,釉色温润如春水,倒比她房里用了多年的粗瓷精致许多。
"五姑娘,林姑娘和三姑娘来了。"小丫鬟春桃掀开门帘,裹着外头的冷意进来,"说是给姑娘送新晒的梅花酿。"
贾悦刚起身,就见林黛玉扶着紫鹃的手跨进门槛,月白绫子斗篷上还沾着星点残雪,倒比那梅花更添三分清艳。
后头跟着的贾探春穿着蜜合色夹袄,腰间系着攒珠银穗子,未语先笑:"昨儿我让厨房蒸了枣泥山药糕,想着五妹妹爱吃甜口,便和颦儿一道送来了。"
"快坐,快坐。"贾悦忙命春桃添炭,又让秋菊去拿新收的建州茶。
待三人围坐在坑桌旁,林黛玉先抿了口茶,丹凤眼微挑:"我今儿打梨香院过,见周瑞家的正和王善保家的侄媳妇咬耳朵。
那媳妇往日仗着邢夫人势,没少踩底下人,如今主子失了势,倒像条没主的狗,见人就摇尾巴。"
探春把茶盏往桌上一磕,青瓷发出清脆的响:"不止她们!
我晨起去给太太们请安,听见吴新登家的和张材家的在穿堂里嚼舌根,说什么'老祖宗偏心得很,为个庶女罚大太太'。"她顿了顿,目光扫过贾悦,声音软下来,"五妹妹,你可当心着点,这些人明里不敢闹,暗里指不定使什么绊子。"
贾悦捏着帕子的手微微收紧。
她前日刚在贾母跟前洗清偷玉镯的冤屈,邢夫人被禁足,王善保家的打了二十板子发去庄子,原以为能松口气,却不想这府里的烂泥,踩下去一层还有一层。
"我倒想起件事。"她垂眸搅动茶盏里的茶叶,"昨儿平儿来送钥匙,说二门上的张妈看见邢大太太房里的周嬷嬷往她侄子家送了两匣子东西。
你们说,这箱子里装的,会不会是......"
"是邢夫人私藏的体己!"探春一拍手,"我早听说大太太这些年没少克扣月钱,连老太太屋里的脂粉银子都敢贪。
如今她被禁足,那些跟她沾过手的,怕是怕东窗事发,急着转移赃物呢。"
林黛玉用帕子掩着唇咳嗽两声,眼波流转间已明白了几分:"所以这些人急着闹事,一来是怕牵连,二来是想把水搅浑,好趁乱再捞一笔。
五妹妹,你如今在老太太跟前有了脸,她们眼里可钉着你呢。"
正说着,外头传来平儿的声音:"五姑娘在屋吗?
奶奶让我送两匹湖绉来,说是给姑娘裁冬衣。"
贾悦忙迎出去,就见平儿裹着葱绿掐丝斗篷,手里还提着个食盒。
待众人重新坐定,平儿才压低声音道:"姑娘们说的事,奶奶也觉察出不对了。
昨儿夜里,小厨房的柳家的来回,说前儿丢的两坛玫瑰露,在王善保家的干女儿房里找着了——您说奇不奇?
那干女儿素日最是老实,怎么突然就敢偷东西?"
"是有人拿她当枪使。"贾悦心里透亮,"偷东西是小,闹起来让府里不得安生是大。
平姐姐,奶奶怎么说?"
平儿从食盒里取出一碟糖蒸酥酪推到贾悦跟前:"奶奶说,姑娘心思细,让我来讨个主意。"
"不如这样。"贾悦指尖轻点桌面,"一来让各院当值的婆子交牌登记,出入必查;二来让柳家的放出风去,说那玫瑰露是邢大太太房里赏的——那些做贼的,最怕火引到自己身上,保准消停几日。"
"妙啊!"探春击掌,"五妹妹这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林黛玉望着贾悦发亮的眼睛,嘴角漾起笑:"我原只道宝姐姐会做人,如今才知五妹妹更会算人心。"
正说着,外头小丫鬟来报:"沈公子在外头,说给姑娘送新得的墨锭。"
贾悦耳尖微微发烫,却还是起身迎了出去。
沈墨立在廊下,月白棉袍外罩着青缎鹤氅,手里捧着个檀木匣,见了她便笑道:"昨儿在书坊见着松烟墨,想着姑娘爱抄经,便买了来。"
"快屋里坐。"贾悦接过匣子,瞥见他袖角沾着星点墨迹,"可是又在帮周先生校书?"
"正是。"沈墨跟着她进了屋,见屋里坐着黛玉、探春和平儿,忙作揖问好。
待众人寒暄毕,贾悦将方才的事大略说了,末了道:"沈公子见多识广,你说咱们还该防着什么?"
沈墨垂眸想了想,指尖轻轻叩着桌沿:"古人云,欲乱其心,先乱其耳目。
如今最要紧的,是稳住老太太和太太们的心。
不如让平姑娘跟奶奶提议,年下办个诗会,把姑娘们的心思都引到诗酒上——那些婆子们见主子们和乐,自然不敢生事。"
"好主意!"探春眼睛一亮,"我正想办个菊花诗会呢,正好借着年下的由头。"
平儿笑着应下:"我这就回奶奶,奶奶最会凑趣儿,保准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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