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早的天都没亮,李老头儿正在门岗房里活动筋骨,忽然一道清澈的童声响起。
“大爷,早上好!”
李老头儿吓了一跳,一扭头,看见个瘦不拉几、约莫七八岁的娃子站在门外,脸上笑容灿烂地看着自己,当下愣了愣。
他疑惑地开口:“小娃,你是谁家的孩子?到这干嘛来了?”
宋海建赶紧自报家门:“大爷,我是海洋大队的,我今天来是想问问大爷,我能不能在你们厂门口卖豆腐脑?”
李老头儿一听,那是果断就要摇头,可这小娃紧接着就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
“大爷,我爸没了,我妈也生了病,家里还有妹妹和弟弟要养,我外婆嫌我妈不肯改嫁给我舅换钱和我妈断亲了,我爷奶又偏心大伯二伯不管我们一家死活,大队的捕鱼队还不肯要我这个八九岁的小孩子,所以我实在是没办法了,我只能出来卖豆腐脑,如果我挣不到钱给我妈买药,我妈就会死,我和妹妹弟弟就要成为没爸没妈、谁都不要的野孩子了……”
“大爷您行行好,让我在这儿卖东西给我妈挣个药钱可以吗?我保证不会给您惹麻烦的!”
小娃子可怜巴巴地望着他,李老头儿不禁想起自己那个早夭的小儿子……
小儿子的死是李老头儿心里永远的痛,所以前世宋海建才能得到李老头儿的怜悯,继而在彼此真心的来往中,双方建立了颇为深厚的情谊。
李老头儿目露不忍,果然被他的悲惨经历打动了。
“行吧……我不赶你,可要是厂里的保卫科要来赶你,我就没辙了。”
宋海建顿时感激地连声道谢,并把那碗豆腐脑和一盘五香花生递给李大爷。
“大爷,这是我妈做的豆腐脑,您尝尝味儿,要是大爷喜欢,往后每天早上我都给您送一碗!还有这个花生,是我自己卤的,给大爷您当个下酒菜!”
上了年纪的大爷,除了好喝点儿小酒,也没旁的乐趣。
宋海建这小吃食,算是送到李大爷心窝里去了。
李大爷见这娃子不但孝顺,还这么会来事儿,心中对他又添了几分好感,便主动给他透露了一些信息:“工厂八点钟开工,住在镇上的工人会在七点半前到厂,然后去食堂买早饭吃。”
“好嘞大爷,谢谢您!”
宋海建再次道了谢,然后就跑去通知母亲,把推车拉到厂门口的旁边。
他拿出一块木板,上面用黑炭写着一行字:统统不要票!咸香豆腐脑两分钱一碗、香甜豆腐脑五分钱一碗。
豆腐脑的浇汁儿他准备了两种口味,甜口的无疑会最受欢迎,可糖票难得,糖价也高,卖的自然也贵些;至于咸豆腐脑……眼下糖不易得,平时自家做豆腐脑其实也都是吃的咸口。
“妈,你要是怕的话,就躲远点,我一个人能行。”
宋海建发觉母亲很紧张,便善解人意地提议。
可是母亲拒绝了。
冯玉芬虽然没说什么,但一只手摸了摸儿子的头,然后深吸一口气,脸上现出坚定之色。
她儿子都不怕,她有什么好怕的。
等了没多久,住在镇上的工人就陆续到来。
工人们都是结伴而来的,他们步履匆匆,似乎担心会迟到。
在看到门口旁边多了一对陌生的母子时,他们忍不住好奇地打量一眼。
就这一眼,他们瞧见了木牌上显眼的字。
顿时,好几人都停住了脚步。
大部分人只是感到新奇和惊讶,只有少数人来了兴趣,拐了个方向走到推车前。
“你们的豆腐脑好喝吗?为什么甜豆腐脑贵那么多?”
冯玉芬第一次面临这样的情况,她内心慌张不已,紧张得根本说不出话来,倒是旁边的儿子十分从容地堆出了笑容。
“是这样的大姐姐,糖票难弄,一斤糖也要八毛多,我们定的这个价格,也只是挣点辛苦钱的。大姐姐你要是觉得贵,其实可以尝尝咸口的,这都是我妈今天三点起来现做的豆腐脑,鲜得很,淋上葱花浇汁儿也好吃得很,要不给您来碗尝尝?”
宋海建一边说,一边拿出自家的碗,这碗不是那种小碗,一碗豆腐脑都够她一个女同志喝饱了。
这名女工人见他嘴巴这么甜,自己和他妈一样大,还喊大姐姐,当即拿出两分钱:“来一碗咸豆腐脑。”
“好嘞!”宋海建欢喜地应着,把碗递过去,“妈,给这个大姐姐多舀点!”
冯玉芬点点头,非常老实地舀了一大勺豆腐脑,碗都差点儿装不下。
女工人接过还冒着热气的豆腐脑,吹了几下,才试探着喝了口。
淡淡的葱香混合着黄豆的清香,加上这滑嫩微咸的口感,让这位平时几乎不会接触“零嘴儿”的女同志,大脑发出了愉悦的信号。
见女同志露出满意的表情,宋海建趁机营销:“大姐姐,好喝吧?”
女同志嘴角带着笑,点了点头:“还不错。”
“两分钱不要票,能吃到滑嫩的豆腐脑还能填饱肚子,这个钱花的是不是很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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