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十二年,桂川县的秋天来得比往年都要早。
孟洛川站在父亲书房门前,手指悬在半空,迟迟未能落下。清晨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他深灰色的长衫上投下斑驳光影。这已经是他第三次来请父亲用早膳了,往常孟世荣从不会睡到这个时辰。
"父亲?"他终于轻叩门扉,声音在寂静的走廊里显得格外清晰。
无人应答。
孟洛川皱起眉头,指节加重了力道。"父亲,您醒着吗?"
依然没有回应。一股莫名的不安爬上他的脊背。他试着转动门把手——锁着的。这太不寻常了,孟世荣从不锁书房门,尤其是在家中。
"阿福!"他回头喊道,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去把书房备用钥匙拿来,快!"
管家阿福小跑着取来钥匙时,孟洛川的大哥孟淮安也闻声赶来。"怎么回事?父亲不在书房?"
"门锁着,叫也没反应。"孟洛川接过钥匙,手指微微发抖。铜钥匙插入锁孔的声响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门开了。
一股淡淡的沉香气味飘散出来。孟世荣端坐在他那张黄花梨太师椅上,背对着门口,面向窗外那株百年桂花树。晨光为他镀上一层金边,远远看去,竟有几分超脱尘世的神圣感。
"父亲?"孟淮安率先走进书房,"您怎么不应声..."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孟洛川绕过书桌,看清了父亲的正面——孟世荣双眼微阖,嘴角含笑,双手交叉置于腹前,仿佛只是小憩。但他灰白的脸上已经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青白,嘴唇泛着诡异的紫。
"父亲!"孟洛川一个箭步上前,手指搭上父亲颈侧。皮肤冰凉,没有脉搏。
桂川县首富孟世荣,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死在了自己的书房里。
"不可能..."孟淮安踉跄后退,撞翻了茶几上的青瓷茶具,碎片四溅。"昨晚他还好好的,我们还商量着下个月去柳州的事..."
孟洛川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观察着父亲。没有挣扎痕迹,没有痛苦表情,甚至衣着都一丝不苟。书桌上摊开的账本,毛笔搁在砚台边,墨迹早已干透。窗户从内锁死,房门也是反锁的。
一个密闭的空间,一具安详的尸体。
"去请苏医师。"孟洛川听见自己的声音异常冷静,"别声张,就说父亲身体不适。"
苏青瓷赶到孟宅时,日头已经升得老高。这位桂川县唯一的女医师穿着素色旗袍,肩上挎着皮质医箱,步履匆匆地穿过孟家花园。她不过二十五六岁年纪,眉目如画,却总带着几分疏离的冷意。
"死者男性,约六十岁,尸僵已发展至全身,推测死亡时间在昨晚子时前后。"苏青瓷戴上橡胶手套,专业而利落地检查着尸体,"体表无明显外伤,瞳孔散大,口唇发绀,初步判断是窒息死亡。"
"窒息?"孟淮安声音发颤,"可父亲看起来...很平静。"
苏青瓷轻轻抬起孟世荣的下巴:"颈部无勒痕,气管无异物,不是常规的窒息方式。"她的手指停在死者交叠的双手上,"二少爷,您父亲生前有心脏病史吗?"
孟洛川摇头:"父亲身体一向硬朗,连风寒都很少得。"
"奇怪..."苏青瓷蹙眉,"这种死亡方式..."她突然停住,试图分开孟世荣的双手,"他的手握得很紧。"
孟洛川上前帮忙。当他触碰到父亲僵硬的手指时,一阵刺骨的寒意顺着指尖窜上脊背。费了好大功夫,他们才掰开那已经僵硬的手指。
一块残缺的玉佩躺在孟世荣掌心,边缘参差不齐,像是被人为掰断的。玉佩上刻着奇怪的符号,像文字又像图画,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青光。
"这是..."苏青瓷倒吸一口冷气。
孟洛川盯着那符号,只觉得头皮发麻。他认得这个图案——桂川县志上记载过,是当地古老传说中"山鬼祭"使用的符文。
"苏医师,"他压低声音,"您觉得我父亲是自然死亡吗?"
苏青瓷的目光在书房内扫视一圈,最后落在紧闭的窗户上:"门窗反锁,没有打斗痕迹,表面看像是猝死。但是..."她犹豫了一下,"这种死亡姿态太过刻意,像是...某种仪式。"
"仪式?"孟淮安声音陡然提高,"你是说我父亲是被人害死的?"
"大哥,小声些。"孟洛川警惕地看了眼门外,"此事不宜张扬。"他转向苏青瓷,"能否请苏医师暂时保密?我想先弄清楚这玉佩的来历。"
苏青瓷点点头:"我可以出具自然死亡的证明,但..."她指了指玉佩,"这个符号我见过。一周前,县里那位地质学家程远山死亡时,他手里也攥着类似的东西。"
孟洛川瞳孔骤缩。程远山是省里派来勘探桂川矿产的专家,死因至今成谜。
"苏医师,今晚可否请您到'听雨轩'一叙?我想了解更多关于程先生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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