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怀山的手指在膝盖上蜷缩起来:"只知道他五九年突然调去西南,去年又秘密回京......"
"不是秘密,是戴罪立功。"老人从烟盒抽出支烟,却不点燃,"六二年他就该上特别法庭的,有人保了他。"
方稷想起父亲夜里的秘密会议。前世解密档案显示,这位韩副主任在七十年代末确实掀起过一阵风浪,但具体细节始终语焉不详。
看到方稷和郑怀山的表情,老人笑了笑。
"不要有顾虑。科学工作要实事求是,其他事情...有人管。"
赵省长突然咳嗽一声:"首长,时间到了。"
老人站起身,意外地拍了拍郑怀山肩膀:"你有句话我很赞同,让土地说话。"
吉普车驶离时,方稷透过后窗看见老人还站在台阶上,阳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棵挺拔的青松。
车窗外,一群鸽子掠过灰白的天空;回程路上。
"最后那句话......"方稷忍不住问。
"小方啊。"赵省长突然说,"你父亲今晚出发去西南。"
方稷心头一跳。西南,韩树理的势力范围!更准确的说是韩树理背后的势力。
郑怀山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从口袋里掏出手帕。方稷瞥见帕子上的暗红血迹,老人却迅速将它攥紧。
"回农科院前,先去趟医院。"赵省长装作没看见,"刘医生等着给你复查。"
军区大院的梧桐叶在夕阳中沙沙作响。方稷推开家门。
"哥!"方安从里屋蹦出来,蓝布裤的膝盖处还沾着泥土,"你怎么回来了?"
方稷把网兜放在桌上,里面是农科院食堂买的肉包子和两本《农业科学》杂志:"爸明天出发,我回来送送。"他瞥见妹妹手中的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画着植物根系图,"复习得怎么样?"
"生物没问题!"方安拽着他袖子往厨房走,"看我种的番茄!"
窗台上的破搪瓷盆里,一株矮壮的番茄苗已经挂果,青涩的果实上还带着水珠。方稷用手指轻触叶片,立刻认出这是冬星项目培育的抗病品种。
"哪来的种子?"
"你上次落口袋里的。"方安狡黠地眨眼,"我就拿来种了。"
厨房飘出炖肉的香气。母亲周淑芬正往灶膛里添煤,抬头时额前的碎发被汗水黏住:"稷儿回来啦?正好,今晚有你爱吃的红烧肉。"
方稷来到爷爷的书房门开着,老人正在灯下擦拭那枚燕京大学的校徽,面前摊着本发黄的相册。
"郑教授好些了?"爷爷问。
方稷望向相册,那是1936年燕大农学系的毕业合影,年轻的郑怀山站在后排,笑容灿烂如朝阳,"就是腿上的旧伤....不过拄着拐杖还好.."
"爸回来了。"方安突然在门口探头,"还带了客人!"
客厅里,父亲方振国正和一个穿军装的中年人说话。
见方稷进来,那人立刻敬礼:"方工!久仰!"
"这是军区农场的张场长。你母亲刚刚给我办公室拨了电话说你回来了,上次张场长特意来问过,不过你在广交会,这一拖也半个月了"父亲介绍道。"这次特意来请教冬小麦越冬问题。"
张场长从挎包掏出个布包,小心展开:"您看看这病斑,我们试了三种农药都不见效。"
方稷捏起叶片对着灯光观察,立刻认出是北方常见的锈病变异株:"得用硫磺粉加石灰水,比例1:3。"
"就这么简单?"张场长瞪大眼睛。
"简单?"方稷笑了,"硫磺粉要筛得比面粉还细,喷洒得卡在露水将干未干时。"他随手在台历背面画出喷雾器改良图,"用这个喷嘴,雾滴才能均匀。"
张场长如获至宝地收好图纸,临走时突然说:"方工,您要是有空能来给我们指导指导吗?"
方稷当然答应,方振国本来是想留张场长吃晚饭,可是张场长并不愿意,紧赶慢赶要回去赶快把解决方案回去给大家说了,而且要赶快安排喷雾器的改良。
晚饭时,周淑芬正把最大的一块肉夹到方稷碗里。
"妈。"方安突然说,"我申请和导师也要在试验田研究育种了,后面可能要长期住校了。"
"吃饭。"父亲突然打破沉默,"明天再说。"
饭后,方稷在院子里帮母亲收衣服。夜空中的星星很亮,像撒了把银钉。
"稷儿。"周淑芬突然问,"农科院...女同志多吗?"
"还挺多的,毕竟妇女能顶半边天。"
"我不是说这个。"母亲把晾衣绳上的被单扯得哗啦响,"我是说...像安安这样的姑娘,以后...找对象怎么办?"
方稷这才明白母亲的忧虑。在七十年代,农业工作者确实被视为"泥腿子"。
"妈,现在不一样了。"他接过沉甸甸的被单,"冬星项目里,女研究员占三成呢。"
回到屋里,方安做题:"哥,你看这道题。"方安拽他坐下,"'光合作用效率与作物产量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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