钩哥的眼线,来了两次。
一次是假装走错路的送水工,头戴鸭舌帽,脚步拖沓,抬着一个空水桶,却硬说要往我们三号仓补水。另一回是个陌生司机,车窗一落,探出个干瘦的脸,说是来“问货期”的——可我们的货,从不挂门面。他的车轮上还有干泥,是南区特有的红土,显然不是临时路过的。
我都没揭穿。
只坐在仓库办公室里,慢条斯理地剥着橘子。指甲刺进果皮,带起清苦的汁水气息,像极了这场博弈——外表温润,内里却藏着一口灼心的涩。
橘瓣一个个拆下,堆在左手边。我盯着门口那盏泛红的监控灯,心里计算着火候。
钩哥,是只老狐狸。他不会亲自出手,不会莽撞到冲进我的地盘。他要的,从来不是正面碾压,而是让我“自毁”或“被毁”——最好是踩在他精心布好的陷阱上,自己摔得粉身碎骨。
而我,打算让他“看见自己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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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前,我把那段录音剪辑了一半,只留下最刺激、最要命的那一句:
“大柱太硬了,净空太亮了。他们挡了我的财路。”
原本的录音长达三分五十九秒,前后都是些试探、含糊、套话,唯独这句,是他在气头上吐出的真心。
我没有公开,只在一个圈里发给了三个关键人物:
一个是大柱。他虽然现在养伤不出面,但人还在江湖,威信仍在;一个是“猴子哥”,掌外场运输的老炮,专管出货动线,是钩哥的旧部;还有一个,是自称“中立”的商调人阿良——他口风最紧,消息最杂,是整个圈子中最善于察风向的人。
不到半天,这段话就像病毒一样,在圈内疯传。
有人拿它当茶余饭后的谈资;有人私下问我:“你还活着吗?”;还有人,不再多言,只是悄悄删除了与钩哥的合作通道。
而我,也在等钩哥的动作。
他果然按捺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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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婧是在第四天夜里告诉我的。
“今晚有个女生加我微信,说是你‘表哥’的朋友,问我在哪个寝室。”
她说这话时,眼神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觉。她从不是敏感的人,但这一年在我身边,也学会了不把什么都当玩笑。
我笑着问她:“你说了?”
“当然没说。”
我点了点头:“好。”
随即起身,走出办公室,招来老六。
“监听器,他们已经放进来了。”
老六一愣,随即皱眉:“怎么知道的?”
“今晚凌晨,我们把办公室清空。”我低声说,“我要跟你演一场戏。”
他眼中亮起一丝寒光,什么都没问,只点了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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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一点,办公室灯灭。老鼠从天花板爬过的声音都听得清清楚楚。
我们留了一部“备用录音机”在桌下,故意露出缝隙,让话音从某个角度漏得刚刚好。
我和老六坐在办公桌前,故作疲惫地聊着:
“……你确定那段录音只有一份?”他问。
我懒洋洋地伸个懒腰,语气不耐:“你就别管了,反正我已经给人备了一手。如果我出事,他会直接交给警察。”
“那咱们还打不打这一票?”
我点了支烟:“钩哥盯得太紧,先拖几天。我已经叫阿宝联系那批人马了,明天走南线。”
这番话,既藏刀,又留缝。
我们说得足够多,也足够“真”。不怕被听见,只怕他们听不进去。
几小时后,我们悄悄将监听器取下——藏在桌脚与老风扇缝隙之间。看上去是一支普通的中性笔,但尾部微突,轻旋即可录音。是钩哥惯用的型号:L13监听笔型,高灵敏、可远程启动。
老六冷笑一声:“真下本。”
我拍拍他肩膀:“他花钱,就是给我们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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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中午,仓库后门出现了一辆白色金杯。
车没牌,前脸被擦花一片。司机带墨镜,开门下车时身上还有股汽油味。但副驾驶,却是个熟脸——钩哥的副手,皮筋头。
他走进来,手里拿着两盒烟,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净空,有空聊聊不?”
我点头,把他带进会客间。
他先递烟,我没接。只是盯着他,一言不发。
他开口了:“净空,你最近火了啊,圈里人都说你是大柱的继承人。”
我靠着椅背,语气平淡:“我不在乎听谁说,我只看谁在动。”
他笑了一下:“钩哥没别的意思,就是想提醒你,有些事别越界。”
“越界?”
“有些线,是老一辈定下的。”
我低声反问:“那老一辈定下的,是让你们靠出卖兄弟,去换警察的保护伞?”
他脸色一僵,嘴角抽搐了一下,终究没笑出来。
我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那辆白金杯仍在缓缓冒烟:“你告诉钩哥,我不怕他设监听,也不怕他动嘴炮。真要动手,就别拐弯抹角。”
皮筋头站起身,目光冷了几分:“你太狂了,小和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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