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无眠的夜。
妮妮蜷缩在床上，紧紧抱着那个她与妈妈一起挑选的玩具熊。泪水打湿了布偶熊的脑袋。
“妈妈…”她小声啜泣，声音沙哑。
房间里静悄悄的。白天的噩梦一幕幕在脑海中重放——妈妈的葬礼和爸爸的婚礼，同一天。
红色的婚纱映衬着白绫得意的笑脸；白色的灵堂里妈妈黑白照片的眼神，那么温柔又那么哀伤。
“为什么你要离开我？”妮妮对着空气喃喃自语。
她的眼神不由自主地飘向床头那串彩色的千纸鹤。
那是她和妈妈一起折的。红色的，代表爱；蓝色的，代表希望；黄色的，代表快乐；紫色的，代表妮妮最喜欢的颜色。
外面起风了。
一丝微风从半开的窗缝钻进来，轻轻拂过妮妮湿润的脸颊，像是在为她拭去泪水。
林微雨的意识终于恢复了一些，随着这阵风重新聚集。
她“看”到了女儿哭红的眼睛，“听”到了她痛苦的啜泣。母亲的本能驱使她靠近。
那缕风小心翼翼地向床头靠近，轻柔地拂过那串彩色千纸鹤。
沙沙、沙沙——
千纸鹤在风中微微摇曳，互相碰撞，发出极其细碎的声响，如同微弱的低语。
“当风吹响千纸鹤，妈妈就会回来看你。”林微雨生前经常这样跟妮妮说。
妮妮猛地止住了抽泣，泪眼朦胧地抬起头，望向那摇曳的千纸鹤。
风继续轻抚千纸鹤，纸张摩擦的声音更加清晰。
“是…风吗？”妮妮坐起身，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希冀。
林微雨想要回应，但她只是一缕风，无法言语。她只能让风更加专注地吹拂千纸鹤，让那细碎的声响继续。
妮妮的眼睛慢慢睁大，心跳加速。她犹豫了一下，嘴唇颤抖，声音里带着浓重的哭腔，小声地、试探性地呼唤：
“是…妈妈吗？”
这个声音像一把利刃，刺穿了林微雨的意识。她的女儿在呼唤她！强烈的爱意与无法回应的剧痛同时淹没了她。
风突然加大，千纸鹤剧烈摇晃，发出更响亮的声音。
妮妮的眼中迸发出光芒，她从床上跳下来，向着空气伸出手：“妈妈！真的是你吗？”
林微雨拼命想凝聚力量，想告诉女儿“妈妈在”，想拥抱她，安慰她，保护她。但她只是一缕断断续续的风，无法成形，无法发声。
她只能让千纸鹤摇曳得更明显一些。
妮妮的小手在空气中摸索，试图触碰那不存在的轮廓：“妈妈，我好想你…他们说你不要我了，不是真的，对吗？”
林微雨的意识几乎碎裂。不！我从未不要你！我的心肝宝贝！
突然，门外传来脚步声。
妮妮的身体瞬间绷紧，恐惧爬上她的脸庞。
“又在自言自语？”门被推开，白绫穿着丝绸睡袍站在门口，眼神冰冷。“这么晚了还不睡觉？”
妮妮立刻缩回床上，拉起被子，低着头不敢看白绫。
白绫走进房间，居高临下地看着妮妮：“跟谁说话呢？嗯？”
“没…没有…”妮妮的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撒谎！”白绫突然伸手，掐住妮妮的下巴，强迫她抬头，“我都听见了，你在叫谁？”
妮妮吓得浑身发抖，泪水再次涌出：“我…我在想妈妈…”
“你妈妈死了！懂吗？死了！”白绫狠狠甩开妮妮的脸，声音尖锐，“现在我是这个家的女主人，你最好记住这一点！”
林微雨的怒火瞬间燃烧。这个女人！她怎么敢这样对待我的孩子！
风猛地加强，卧室的窗帘无风自动，发出啪啪的声响。
白绫被吓了一跳，转身看向窗户：“什么声音？”
风继续加强，不仅吹动窗帘，还掀起了桌上的纸张。千纸鹤剧烈摇晃，仿佛有人在用力摇动。
白绫的脸色变得惨白，她后退几步，撞到了墙：“怎么回事？窗户明明关着的！”
风越来越强，环绕着房间，掀起妮妮的作业本，吹开衣柜门，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是愤怒的低吼。
白绫慌不择路地冲向门口：“见鬼了！这鬼地方！”她转身对着妮妮尖叫：“都是你！都是你在搞鬼！”
她砰地一声关上门，高跟拖鞋啪嗒啪嗒地远去，像是在逃命。
房间渐渐安静下来，风也慢慢平息。
妮妮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这一切，不是害怕，而是惊喜。她从床上滑下来，捡起被风吹到地上的玩具熊，紧紧抱在怀里。
她面向空荡荡的房间，小声说道：“妈妈，真的是你，对吗？”
风再次轻柔地拂过她的脸颊，吹动她的头发。
妮妮的嘴角微微上扬，这是母亲死后，她第一次露出类似微笑的表情：“我就知道，你不会丢下我的。”
她小心翼翼地爬回床上，将玩具熊紧紧搂在怀里：“阿姨是坏人，爸爸变得好可怕。他们把你的照片藏起来了，不让我看。”
风轻轻环绕着妮妮，如同一个无形的拥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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