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裹着星屑掠过祭坛，陈峰刚迈出半步，怀里忽有暖意涌上来。他停住脚，摸向贴身的布包——是李守真临终硬塞给他的星卫手札。那本旧得发脆的皮面册子，此刻正泛着青蒙蒙的光，像浸在深潭里的磷火。
"手札......"苏清雪的寒星剑轻轻一颤，剑穗上的银铃没响，倒像是被什么按住了喉咙。她凑过来，指尖刚要碰着皮面，青光"唰"地窜高寸许，在两人之间映出道影子。
影子轮廓模糊，唯左眼那道刀疤清晰如刻。陈峰喉头发紧——是李守真。
"小峰。"影子开口，声音像从很远的井里浮上来，"星图乱了。"
陈峰下意识去摸胸口。天权窍的灼痛虽比先前轻了，可星宫雏形里那道裂痕，还像条小蛇似的爬着。前日冲窍时太急，没按北斗星图的老规矩来，李守真早跟他说过的，偏他想着要快些......
"天枢→天璇→天权。"影子抬起手，指尖在虚空中划出三道银线，"我在天枢盟地牢里翻了三年星典，才抠出这法子。原想等你星宫成了再讲，如今等不得了。"
苏清雪忽然按住陈峰手腕。她的手凉得像刚从冰里捞出来，可陈峰能感觉到，有细若游丝的星能顺着她指尖渗进来，在他气海周围绕了两圈。"星宫裂痕还在渗暗星能。"她抿着嘴，"再拖两日，怕要反噬。"
陈峰攥紧手札。皮面硌得掌心生疼，倒比星宫的疼实在些。他想起李守真最后那口血，喷在矿脉图上时，眼睛还亮着——跟此刻手札的青光一个颜色。
"怎么调？"他问。
影子的手指点在陈峰额间。有股热流涌进去，带着铁锈味——是李守真铁剑上的锈，陈峰认得。"引天枢窍的星能，先过天璇。"影子说，"像引牛喝水，得顺着垄沟走。"
陈峰闭上眼。气海里的星宫雏形浮出来，七盏灯明明灭灭，天权那盏最暗。他试着调动天枢窍的星能，以往都是直冲天权的，今儿却让它拐了个弯——先去天璇窍绕一圈。
星能刚动，后颈的星纹就烧起来。七道淡银的线，从后颈爬过脊背，在肩胛骨处聚成个小漩涡。陈峰闷哼一声，额角沁出汗珠。苏清雪的手按得更紧了，她的星能像根细绳子，拴着他乱撞的星气，慢慢往正道上引。
"对，慢些。"影子的声音近了些，"天璇窍的星能要揉进去，不是撞。"
陈峰感觉有团乱麻在气海里解开。天枢的星能裹着天璇的，温温热热地涌到天权窍前。那道裂痕"咔"地轻响，像冰面裂开又合上。天权窍的门"吱呀"开了条缝，星能顺着缝灌进去，把里头的暗星能往外挤——黑的往外淌，银的往里渗。
苏清雪的指尖突然抖了抖。陈峰睁眼，见她眉峰微挑，眼底有星子在转。"裂痕收了。"她轻声说，"星宫的光......比刚才匀了。"
陈峰又闭了眼。这回他能看见，七盏灯的光连成串，像条银链子，把天枢、天璇、天权串成个小环。裂痕处的暗星能越来越少，到后来只剩点灰雾，被星能一冲，散得干干净净。
"成了。"影子的声音轻得像片纸，"我走了。"
陈峰猛地睁眼。那道影子正散成星屑，连刀疤都淡了。他伸手去抓，只碰到满手的凉。"叔！"他喊，嗓子发哑，"你还没说......"
"该说的，都在汤里。"影子最后笑了笑，"星卫的魂，不在手札里，在你锅里。"
星屑落尽时，手札"啪"地掉在地上。陈峰弯腰去捡，指尖触到皮面的刹那，册页自己翻开来。第二页上多了行小字，墨迹未干："天枢转天璇，天璇引天权，三星成环，星宫自安。"
苏清雪蹲下来，帮他把布包重新系好。"李叔的残识......"她摸了摸手札，"该是耗尽了。"
陈峰把布包贴在胸口。那里还留着影子的温度，混着自己的心跳。他站起身，感觉气海里的星宫稳稳的，像块晒了整日的石头，暖融融的。天权窍的门虽没全打开，可里头的星能不闹了，乖乖顺着星图流。
"回青河市？"苏清雪问。
陈峰点头。他摸了摸背上的星陨锅，锅沿还留着方才剑鞘碰的印子。山风又吹过来，这次不冷了，带着股甜丝丝的腥——是牛杂汤的香，是星能的暖，是李守真说的，星卫的魂。
"走。"他说，"我妈该等急了。"
苏清雪捡起脚边的矿脉图灰烬，轻轻吹了吹。灰末打着旋儿飞起来，裹着星子，落进陈峰的星陨锅里。锅沿的铜纹亮了亮，像在笑。
两人踩着星屑往山下走。陈峰能听见自己的心跳，跟星宫的灯跳得一个节奏。天权窍的门后，似乎有什么在动——像颗种子，正顶开压着它的石头。
他摸了摸左眉骨的浅疤。那是小时候帮母亲搬煤渣留下的，此刻倒不疼了。星陨锅在背上沉了沉，他突然想起李守真说过的话："星卫的路，是走出来的，不是算出来的。"
山脚下，青河市的灯火已经亮了。陈峰加快脚步。他得赶在夜市收摊前回家，给母亲熬锅热汤——里头要多放星能，要熬得滚热，要甜丝丝的，带着点腥。
那是星卫的汤，是他的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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