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黑,相府的热闹却依旧未停。
迟宴声平日里在官场上并未有什么盟友,却有太多看他不惯之人。
那些人好不容易逮到今天这个机会,便不停地给他灌酒。
迟宴声来者不拒,将送到面前的酒通通一饮而尽,却还是面色沉静,没有半分醉意。
“皇上驾到——”
几人正哄抢着要给迟宴声敬酒,忽然听这一声通传,酒意顿时醒了大半。
群臣跪地叩首道:“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顾景怀迎着跪拜声踏入宴席,印入眼中的是一抹刺目的红。
他长身鹤立于群臣之间,一动不动,鲜红的婚服让他整个人都泛起红色。
如此情景,像极了那一晚,迟宴声闯入宫门,仿若要拼尽性命一般将他送上皇位。
坊间传言,那一夜,迟宴声手执一柄长剑,只身一人闯入宫门。可实际上,若他只有一人,任有再大的本事,也抵不过四皇子手下的上千宫兵。
与他一同闯入宫门的,是几百名由父皇精心培养,只听帝命的麒麟卫。
顾景怀轻抬脚步,向迟宴声走近。
彼时的他沦为四哥的阶下囚,早已抱了死意,待黎明破晓,天光大亮。
四哥稳坐皇位时,便是他的死期。
可迟宴声却如同天兵临世,一身白衣被染得血红,仿若一个血人一般。
唯有一双眸子黑得发亮,折射着他看不懂的诡谲。
剑光闪过,他身上的镣铐被除去,比劫后余生的欣喜先悦上心头的,是害怕。
无他,迟宴声与平日里教导他时的样子差异太大,而且身后跟着数不清的麒麟卫。
只是他没想到,迟宴声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
“你想做皇帝吗?“
回忆如潮水般褪去,他已经走到迟宴声面前,戏谑道:“迟卿今日真是大胆,见了朕都敢不跪。”
逸王不知什么时候从他身后冒出来,点点头附和他,又看了看有些异常的迟宴声。
最终得出结论。
“依臣弟看,他好像是醉了。”
顾景怀眼尾轻抬,愕然道:“竟是醉了?这是被灌了多少。”
余光扫过还匍匐在地上的重臣,他摆摆手示意他们起身。
逸王扫了眼面前的酒桌,拿起一壶还没空的酒,直接仰起头灌了一口。
“好酒。”
他朝顾景怀道:“宴声从来不跟我们喝酒,依我看,他酒量根本就不行。”
迟宴声脑中一片昏沉,眼前也一阵阵发黑,手脚也软软的。
不像是醉了酒,反而像是被人给下了药。
他身子一晃,伸手撑住酒桌,勉强睁开眼,只模糊地看见两个人影。
开口有些沙哑,道:“臣不胜酒力,恐招待不了陛下与逸王了。”
人都醉成这样,顾景怀也不可能再给他灌酒,让人家新娘子独守空房。
于是叹息道:“本来想着今日趁你大婚,能骗你同我们共饮几杯。”
“可惜了。”
逸王倒是不在意地轻笑一声,转过身找个空余的位置坐下,十分自来熟。
“陛下,看来只有臣弟能与你畅饮了。”
子页回来时,刚好看见这一幕,酒气变着法儿地钻入他的鼻尖。
看着被陛下和逸王围着的大人,他快步上前,道:“我家大人醉了,属下先将他带下去。”
顾景怀摆摆手,在逸王对面落座,“去吧,知道你家大人比起陪我们俩,更乐意陪新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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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页一路搀扶着迟宴声朝新房走去,唤道:“大人?你真的醉了吗?”
迟宴声眉间紧皱,脚步虚浮,手紧紧攥着子页才不至于倒下去。
他沉声道:“似乎被人下药了。”
子页神色一凝,“莫非是大人要我们追查的那人动手了?”
迟宴声摇摇头,“旁人的手若是能轻易插入相府,我早就死了不知多少次。”
他神色一凛,轻声道:“估计是在温府时中的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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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房内,红绸挂满了屋子。
喜床上,温清漓也并不好受。
为了躲过今晚的洞房,她在拜堂时悄悄给迟宴声下了药。
本以为万事大吉,她可以好好睡一觉,谁曾想她体内的蛊虫竟又发作了。
红玉看出温清漓有些不对劲,起身走到她身旁,问道:“小姐可是饿了?”
温清漓摇摇头,因强忍痛意溢出闷哼,“不是。”
红玉更加着急,蹲下身牵起温清漓的手,道:“小姐,你怎么了?”
“我没事,这点痛我早已习惯了,给我拿杯温茶来。”
红玉起身来到桌前,端起水壶,轻轻晃了晃,“小姐,这水壶里没水了。”
“奴婢现在就去烧水,小姐别急。”
温清漓痛得不想说话,只能点点头。
吱嘎一声,红玉离开。
房间里只剩她一人,已是深夜,周遭一片沉寂,只有火舌卷嗜着红烛的沙沙声。
痛意也变得更加清晰,她侧身躺下,闭上眼睛准备挨过去。
当初师父收她为徒后,为了淬炼她百毒不侵的体质,历时三年为她驯养出一只可吞噬百毒的蛊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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