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远浑身血液瞬间沸腾。
他正要冲过去,却看到时欢慢慢爬起来,脸上没有眼泪,只有一种令人心惊的麻木。
那种表情他太熟悉了。
和他在殡仪馆看到父母遗容时,镜子里自己的表情一模一样。
“随便你们。”时欢的声音很轻,却让喧闹的人群突然安静,“反正明天我还是会来上学。”
领头的男孩恼羞成怒,扬手要打。
卫远已经冲了过去,一拳砸在那人鼻梁上。
后续的记忆很混乱,只记得自己像头疯兽般撕打,直到围观的大人把他们拉开。
鼻青脸肿的卫远躺在地上喘气,视线模糊中看到时欢蹲在他身边,用袖口擦他额头的血。
“为什么...”他每说一个字都扯得胸口疼,“不哭?”
时欢的手顿了顿:“哭了他们会更开心。”她扶他坐起来,“而且...哭了也没用。”
那一刻,卫远做了一个决定。
他要变得足够强大,强大到能让这个女孩永远不用露出那种表情。
他要守护她,就像守护那个冬日里唯一给过他糖的太阳。
后来他确实也做到了,有他陪在身边的那段日子,再没人敢欺负那个总是独来独往的女孩。
他每天“顺路”陪她上下学,把奶奶做的葱油饼分她一半,甚至为了她和初中部的混混打过群架。
那时时欢虽然还是很少笑,但至少眼里不再有那种让他心碎的麻木。
可命运像个恶劣的玩笑师。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不过才离开几天,世界会天翻地覆。
叶阿姨自杀了。
他揣着这些年攒下的所有积蓄,以及父母的赔偿金,往她家跑,跑得肺叶生疼。
可到了她家后,竟看到她被那群人逼到绝境。
他无法忘记她当时有多害怕的样子。
也是那一刻,他想明白了,他的时欢,不能有事。
一命抵一命而已,他愿意。
从十二岁那颗糖开始,他的命就是她的。
他一遍遍的跟她说,不要回来,有多远走多远。
他已经做好了这辈子再也见不到面的决定。
可命运总爱开玩笑。
原来没有他,她也能过得很好。
甚至更好。
回忆的潮水退去。
六楼的窗户依然黑着。
他想起白天陆沉抱着她上楼时,她依赖地搂着他脖子的手,和脸上全然信任的表情。
那种表情,她从未给过他。
也许是该放手了。
他最后看了眼那个窗口,转身走进夜色。
翌日上午。
时欢醒来发现陆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
他给她在厨房里温了早饭。
是她前两天随口提过想吃的奶黄包和皮蛋瘦肉粥。
手机的未读消息里,陆沉的消息挂在最上方:
【队里有事,估计结束得晚。】
【早饭在厨房,热一下再吃。】
【白天别一个人待着,可以找小廖陪你。】
她咬着奶黄包给他回消息。
发完信息后,她看着下面接连的一些未读消息,挑选了几个重要的看了看。
突然想到了什么,她点开通讯录,找到了那个好几天没联系的黑色头像。
聊天记录还停留在几天前。
两人原本约好这周二见一面的,可因为她临时赶一个通告,取消了。
想了想,时欢还是给他发了条信息:
【今天有时间吗?要不要见一面。】
发送后盯着屏幕看了半晌,始终没有回应。
她把手机扔在桌子上,开始喝粥。
喝到一半的时候,一个念头突然击中了她。
下午两点整,城北拘留所的会面室里。
薛鸿远被狱警带进来时,手铐在椅子上磕出刺耳的声响。
他看到时欢,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你怎么会来?”他的声音透着警惕,眼下青黑显示他近来睡得不好。
时欢没有立即回答。
她缓缓摘下墨镜,露出一双清冷至极的眼睛,嘴角勾起一个让薛鸿远后背窜上寒意的笑容。
“重新跟你介绍一下,”时欢向前倾身,声音清亮,“我姓叶,叫叶时欢。”
薛鸿远没有反应过来她话里的意思。
“叶秋白的女儿。”
这句话像记闷雷砸在会面室里。
空气仿佛瞬间被抽干。
薛鸿远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话。
薛鸿远的目光死死钉在时欢脸上:“你...你多大?”
时欢冷笑一声,声音像是从冰窖里飘出来的:“你是想问我父亲是不是你吧?”
薛鸿远整个人抖了一下。
他的手在桌面上抓出几道痕迹。
“不会的...”他摇着头,声音带着一丝沙哑,“不会的......”
时欢看着眼前这个几近崩溃的男人,只觉得可悲又可笑。
她母亲当年到底看上他什么?
这副遇到事情就畏缩的样子?
这副敢做不敢当的懦夫嘴脸?
时欢看着他惨白的脸色,“很惊讶吗?我以为应宛如早就告诉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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