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尘沉默了。
念想?怎么会没有。
落石镇虽偏僻,但偶尔也会有外地的商队或者独行的旅人经过。苏尘不止一次听他们说起过外面的世界:有高耸入云的城墙,有日行千里的骏马,有衣着华丽的贵人甚至,还有那些传说中能够飞天遁地、移山倒海的“仙师”。
每次听到这些,苏尘的心都会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拨动了一下。他会下意识地握紧拳头,遥望镇子外那条通往未知远方的土路,想象着那些只存在于故事里的景象。
他渴望走出去,看看不一样的天地。他不想一辈子被困在这个小小的落石镇,重复着打铁、采药的枯燥日子,最后像李铁匠一样,在炉火和酒精中耗尽一生。
但他能怎么办呢?他只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一个连饭都未必能顿顿吃饱的铁匠学徒。那些遥远的世界,对他而言,就像悬龙山顶的云雾,看得见,摸不着,甚至连靠近都显得那么不自量力。
“我…”苏尘张了张嘴,最终只是低下头,轻声说道:“我没想那么多,师傅。先把眼前的活干好,能照顾好王大婶就行了。”
李铁匠看着他这副样子,重重地叹了口气,不再说话,只是将葫芦里的酒一口饮尽。他知道这孩子心里苦,也知道他有想法,但现实就像这落石镇北面的大山,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收拾完铁匠铺,苏尘跟李铁匠道了别,撑起一把破旧的油纸伞,走进了淅淅沥沥的雨幕中。
雨水顺着伞骨滑落,溅在他的裤脚上,带来丝丝凉意。他没有直接回自己那间位于镇子边缘、勉强能遮风挡雨的小破屋,而是提着早上打好的一小包铁钉,拐向了王大婶家。
王大婶家比他的屋子好不了多少,低矮的土坯房,窗户用木板钉着,透不进多少光。他轻轻敲了敲门。
“谁呀?”里面传来王大婶苍老而略带沙哑的声音,伴随着几声咳嗽。
“王大婶,是我,苏尘。”
门“吱呀”一声开了,露出一张布满皱纹、但眼神依旧温和的脸。王大婶看到是他,脸上露出笑容:“是尘娃子啊,快进来快进来,外面雨大,别淋湿了。”
苏尘走进屋子,一股淡淡的草药味和霉味混合的气息扑面而来。他将油纸伞收好立在门边,递过手里的铁钉:“王大婶,您之前说家里的凳子腿松了,我打了几个钉子,给您拿过来了。”
“哎呦,你这孩子,有心了。”王大婶接过铁钉,仔细看了看,赞道:“嗯,打得真结实,比你师傅打的还好!”
苏尘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师傅教得好。”
“你师傅就是嘴巴臭,心不坏。”王大婶絮絮叨叨地说着,又开始咳嗽起来。
苏尘连忙上前轻轻拍着她的背,眉头微蹙:“王大婶,您的咳嗽好像又重了。明天我去山里看看,能不能找到些‘润肺草’。”
“不用不用,老毛病了,死不了。”王大婶摆摆手,拉着他在桌边的矮凳上坐下,“倒是你,天天打铁那么累,还要惦记着我这个老婆子。快坐下歇歇,我去给你倒碗热水。”
苏尘没有拒绝,安静地坐着。屋子里很暗,只有一盏昏黄的油灯摇曳着,映照着墙壁上斑驳的痕迹。他听着王大婶在里屋忙活的声音,听着窗外持续不断的雨声,心里涌起一股难言的滋味。
这就是他的生活。辛苦,平淡,甚至有些压抑。但也并非全是冰冷,至少还有王大婶这点微弱的温暖,支撑着他不至于彻底沉沦。
热水端了上来,带着一股淡淡的甜味,是王大婶自己晒的甘草片泡的。苏尘小口小口地喝着,感受着暖意顺着喉咙流淌进胃里。
“尘娃子,”王大婶坐在他对面,慈祥地看着他,“你李师傅今天又跟你念叨啥了?”
苏尘愣了一下,随即明白王大婶大概是听到了刚才铁匠铺的动静,便将李铁匠的话大致说了一遍。
王大婶听完,沉默了片刻,叹了口气:“你李师傅说得也没错。落石镇太小了,困不住你。你是个好孩子,不该一辈子待在这里。”
苏尘心里一动:“王大婶,您也觉得我该走?”
“走,当然该走。”王大婶的眼神望向窗外漆黑的雨夜,仿佛穿透了时空,“年轻人,总要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你爹娘当年把你留在这里,或许也是希望有一天你能走出去,过上不一样的日子。”
提到爹娘,苏尘的眼神黯淡了几分。对于那两个只存在于想象中的身影,他没有任何记忆,只有王大婶偶尔提及的、那个雪夜的模糊片段,以及那块绣着“苏”字的布片。
“可是”苏尘迟疑道,“我走了,您怎么办?”
王大婶笑了,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就像小时候一样:“傻孩子,我这把老骨头,还能活几年?你不用担心我。你要是真的有本事走出去了,老婆子我脸上也有光。将来你要是能找到你爹娘,那才是正经事。”
苏尘低下头,捧着还有些温热的水碗,手指微微用力,指节有些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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