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让他心绪不宁的是，他暴露了。他的身手，他下意识流露出的决断力，或许在混乱中未被太多人留意，但难保没有有心人看在眼里。更重要的是，他将林晚照卷入了潜在的危险之中。那些隐藏在暗处的眼睛，一旦将她视为他的软肋或突破口，后果不堪设想。
他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她为他处理伤口时专注而担忧的神情，她端上热汤时带着嗔怪的叮嘱，还有她在这个小院里忙碌、充满生气的样子……这些日子以来，他早已习惯了她的存在，习惯了这份简单、纯粹的温暖。这温暖像是一剂慢性毒药，让他冰封的心渐渐松动，甚至生出了从未有过的眷恋。
可正是这份眷恋，让他此刻更加警醒。他不能因为自己一时的贪恋，而将她推向未知的深渊。他来此地，本是为了避祸养伤，伺机而动，而不是为了牵扯进一个无辜的平民女子。
留下，是对她的不负责任。 离开，似乎是唯一的选择。
这个决定一旦在心中成型，便带来一种沉甸甸的失落感，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他从未想过，离开一个仅仅相处了些时日的地方，会让他如此迟疑。
良久，他缓缓吐出一口气，眼神恢复了往日的沉静，只是那份沉静之下，似乎多了几分难以言说的疲惫和决绝。他必须尽快安排好一切，悄无声息地离开，将她从这潭浑水中彻底摘出去。
次日清晨。
林晚照起得很早，心里装着事，睡眠自然不深。她像往常一样准备早饭，只是动作间少了几分轻快。灶房里的烟火气似乎也驱不散心头的沉闷。
阿宸推门出来时，天光已经大亮。他换了一身干净的青布长衫，头发束得整整齐齐，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眼神却比昨日更加内敛深沉，仿佛隔了一层看不见的薄纱。
“早。”他只淡淡地说了一个字，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
“早。”林晚照应了一声，将一碗刚煮好的清粥和小菜放在院中的石桌上。“你的伤……今天感觉怎么样？”她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好多了。”阿宸的回答依旧简洁，他在桌边坐下，拿起勺子，却没有立刻开始吃，而是看向林晚照，“林姑娘，这些日子，多谢你的照顾。”
他的语气很平静，甚至带着一丝疏离的客气，这让林晚照心里“咯噔”一下。这种客气，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道谢都让她感到不安。她勉强笑了笑：“说这些做什么，快吃吧，粥要凉了。”
阿宸点点头，开始安静地喝粥。他吃得很慢，目光低垂，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整个早晨，他都异常沉默，几乎没有再主动开口说话。
林晚照看在眼里，心里那股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她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昨天那场意外之后，他们之间那层刚刚因为共历危难而变得有些朦胧亲近的氛围，似乎在一夜之间被他刻意拉开了距离。他像是在用沉默和疏离，重新筑起一道墙。
她想问些什么，比如他是不是打算离开了？但他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让她把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口。
一顿早饭，在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闷和压抑中结束。阳光洒满了小院，却照不进两人之间那片无形的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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