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伞骨轻转的刹那,我藏在袖中的鎏金簪几乎要灼穿皮肉。
青玉棺椁映着那盏飘忽的灯,将执伞人的影子扭曲成三头六臂的恶鬼。
"陆家的螭吻纹..."我咽下喉间翻涌的血腥气,簪尖抵住掌心刺痛,"三年前你亲手劈了祠堂的匾,如今倒用这纹样装神弄鬼?"
铃铛声突然急如骤雨。
伞面下传来低笑,青白指尖捏着的碎玉簌簌成粉。
当那张与我记忆分毫不差的脸从阴影中浮现时,林昭的银针在我腕间三寸处骤然停住。
"青禾姑娘的天目当真了得。"陆子谦用伞尖挑起地上一截断裂的傀线,暗红丝线竟在他手中开出半透明的曼陀罗,"可惜这双眼睛..."他忽然贴近我耳畔,梅子酒的气息裹着尸腐味,"三年前就该剜出来泡药酒。"
我猛地后撤半步,后背撞上林昭温热的掌心。
他袖中药囊轻响,三枚淬了鹤顶红的银针贴着我的鬓发破空而去。
陆子谦的油纸伞霎时旋成青莲,玄铁铃铛与银针相撞迸出幽蓝火花。
"陆公子养蛊的手艺越发精进了。"林昭忽然轻笑,指尖勾着根几不可见的丝线,"只是这噬心蛊掺了南疆的赤练砂,当心反噬时烧穿心脉。"
我心头一跳。
那日给苏怀瑾送银钱时,确实闻到他衣襟沾着赤练砂特有的硫磺味。
鎏金簪突然在掌心剧烈震颤,簪头镶嵌的夜明珠竟映出陆子谦脖颈处细密的鳞状纹路——与苏怀瑾毒蛛腹部的烙印如出一辙。
"你们拿活人养蛊!"我猛地将簪子插进青玉棺椁的裂缝,夜明珠的光晕里骤然浮现密密麻麻的咒文,"三年前陆家灭门案,根本是你们用替身术..."
轰隆!
穹顶突然炸开个血窟窿,药商会长臃肿的身躯裹着铜钱腥气直坠而下。
我翻身滚向祭坛时瞥见他腰间晃动的翡翠算盘——每颗珠子都刻着苏家族徽。
"好侄女真是出息了。"他肉掌拍在棺椁上,裂纹中渗出的黑血瞬间凝成毒蛛,"怀瑾贤侄怕你寂寞,特意让我这个叔父来送你份大礼。"
林昭突然拽着我跃上横梁。
方才站立之处已爬满血蛛,那些毒物触到夜明珠的光竟化作人形,个个顶着与陆子谦七八分相似的面容。
真正的陆子谦立在祭坛中央,伞面螭吻纹游动如活物,张口吞下飘散的青玉碎屑。
"小心他伞骨!"林昭突然将我推向神龛,自己迎上药商会长的铁算盘。
我后腰撞上硬物的瞬间,听见机关转动的咔嗒声——神像掌心托着的青铜匣弹开半寸,露出半卷染血的族谱。
陆子谦的笑声突然尖利如鸦啼:"现在才找到苏家与玄医一脉的契书?
可惜..."他伞尖点地,整个地宫开始塌陷,"当年你娘亲剖心取血都没能烧毁的东西,今日正好给你陪葬!"
我攥着族谱就地一滚,药商会长的铁算盘擦着耳畔嵌入石壁。
黑衣刺客从四面包抄而来,刀刃皆淬着苏家独有的碧磷毒。
林昭的银针在四面石壁上弹射成阵,却拦不住潮水般涌来的傀儡替身。
"东南巽位!"林昭突然将药囊抛给我,"用赤箭草烧他们天灵盖!"
我旋开药囊的刹那,夜明珠突然迸发刺目白光。
青铜匣底层那枚生锈的同心锁映着火光,竟浮现出我娘亲临终前用血画的阵法图。
药商会长的狂笑与陆子谦的伞骨同时逼近时,我咬牙将赤箭草粉末撒向燃烧的族谱——
冲天火光中,那些扑杀而来的傀儡突然发出非人的惨叫。
我趁乱扑向青铜匣,却摸到匣底冰凉的玉珏正与我怀中的鎏金簪产生共鸣。
当玉珏表面的浮尘被擦去时,我看见了二十年前玄医一脉与苏家缔盟时,刻在信物内侧的...玉珏在掌心滚烫的瞬间,我忽然记起十二岁那年撞见二叔母在祠堂烧纸。
灰烬里未燃尽的黄符,正是此刻浮现在玉珏表面的北斗七星纹。
"林昭!"我扯下束发的红绸带缠住鎏金簪,夜明珠的光晕被血色浸染后陡然暴涨,"乾三连西北!"
林昭反手掷出银针的动作微滞,却在下一瞬将三枚铜钱射向东南石柱。
陆子谦的油纸伞突然发出裂帛之声,伞面螭吻纹竟被铜钱钉出个三角缺口。
我趁机将鎏金簪狠狠扎进玉珏中央的凹槽,夜明珠爆出的血光里,娘亲临终前攥着的那枚平安扣竟与北斗七星纹严丝合缝。
地宫突然响起婴儿啼哭般的风声。
那些被赤箭草灼烧的傀儡突然抽搐着跪倒在地,天灵盖钻出暗红蛊虫。
药商会长暴怒地扯断翡翠算盘,刻着族徽的玉珠滚落时,我分明看见每颗珠子都渗出黏稠黑血——与三年前祖母寿宴上那碗燕窝羹的气味一模一样。
"小心脚下!"林昭突然拽着我腾空跃起。
方才站立的地砖轰然塌陷,露出底下沸腾的朱砂池。
陆子谦的伞骨化作九节鞭缠住我的脚踝,梅子酒的气息里混着刺鼻的尸油味:"苏姑娘的血脉果然最合药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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