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金英”入帐时的天光,已经大亮了。
外面的风雪,也渐渐止住,东方现出一抹久违的鱼肚白。
等“他”换好了衣服,拖着一双废腿、重新进入大帐时,里面早就摆好了宴席。大家像众星捧月似的,簇拥着他紧挨夫人坐下。
忽然,一个骑马的军官匆匆赶至帐下,询问外面的门军:“这里可是参军上官昀大人营帐?”
门军答道:“正是。”
上官昀闻声出帐:“找本官何事。”
那人急忙下马,呈上来一封书柬:“奉将军钧令:催促大人往汴州起行,并有手谕一道、转呈李雷小将军!”
上官昀急忙接过手谕:“请你上覆将军:下官已然准备完毕了,即刻起行!”
“是!”
传令官随即又上马而去。
上官昀然后重回大帐。
甄夫人望了眼丈夫,说:“有什么样的军情,就这么急嘛?连个团圆饭也吃不安稳。”
上官昀面无表情的一抿嘴唇。
然后重新坐回座上,斜瞅下已焕然一新的“儿子”,不无应付的说道:“金英啊,这三年你随舅舅隔绝在汴州,音信全无,你娘亲为想你、几乎夜不成寐。天幸你今日回来了,还不快陪她说会儿话!”
“金英”偷眼望了下,那位眸若秋水的甄氏夫人。
恍惚之间,发觉她居然与自己的亲母——郑氏夫人,在姿容与神态上相似至极!
“天呵,”
“他”对方才的判断,更加确信无疑了:“难道这就叫天道循环嘛?本宫的前生,原来竟真的就是这个‘上官金英’!”
想到这里,一种强烈的归属感、和亲切感,蓦地油然而生,不知不觉的含泪拜了下去:“娘亲!”
夫人喜不自胜,紧拉住他的手,泪光莹莹地说道:“好、好……,我的儿啊,自从听说你跟你那个观主舅舅、在汴州道院被燕军烧死,为娘就日夜痛断肝肠呵!……可真没想到,我儿居然吉人天相,会死里逃生……”
说到这里,夫人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从小就与母亲相依为命的上官婉儿,更是为之动容,很自然地依偎到了夫人怀里:“孩儿不孝,让母亲担心了。”
甄氏轻抚着“他”的鬓发,转悲为笑说:“可喜我儿,总算安然寻到这里了。可见苍天,待我上官家是不薄的,也算是娘亲每日诵佛的福报吧!……而且说来也好神奇:就在今夜,我忽得一梦,梦见一位菩萨对我说:你的孩儿没死,因为投奔你、正被乱军冲到了双月庵外呢!而更让娘亲没想到的是,这居然是真的,神佛真的让我儿回到身边来了……”
“是啊小弟,”
这时如嫣也笑盈盈走过来,抚住母亲对金英笑道:“而且时日刚刚好!——若是迟一日再来托梦,我们也不在这里了!”
金英眸子一闪。
他神思惶惑地瞅着她,暗想:“这女孩儿,何以如此像那个精灵阿梦呢?……人世间,哪会有如此巧合之事:我刚与妖女互换、变成了现在这个模样,就又阴差阳错、与她的同貌变成了姐弟!……难道说,又是她在故弄玄虚不成?”
他这样想着,心里不由加强了些戒备。
夫人没有留意到他的神情,忽然问他说:“你回来了,你舅舅怎么样了?是不是也安然无恙?”
“金英”一愕,急忙起身答道:“回娘亲:孩儿实是不知。而且,……孩儿其实曾被乱军斩伤,昏迷之后等到醒来、便已所记无多了……”
“原来如此哦!”
甄氏痛惜地又将儿子抱住,泪如泉涌道:“其实一年之前,你爹爹秘密派人越过燕人封锁、去汴州道院寻过你们的。看到的只是一座废墟,和被野狗吃剩的磊磊白骨,要不然,我与你爹爹岂不再去寻你!——嗳,只可惜你舅舅、他必然已……”
说着又哭。
上官如嫣急忙搂住母亲宽慰。
上官昀见夫人如此伤情,只可勉强安慰说:“舅兄乃得道的高士,说不定就是他借火遁解脱之后,才搭救英儿也逃脱苦厄呢,夫人又何必伤心太过。”
甄氏这才略略缓解。
上官如嫣急忙转移话题,询问弟弟说:“你在道院舍身五年,可跟舅舅学何技艺?”
金英面色一囧,急忙扯个慌说:“惭愧!——自从伤醒之后,除了诗文书画、本……本来已什么武艺都不记得了!”
上官昀冷冷一笑:“依你这样个样子,恐怕也学不得战阵冲杀的,就好好研读下文章吧。以后即便做不了官,做个名士也还可以的!”
金英微微一怔。
以其婉儿之聪,自然听得懂其中的讥讽与不屑的:本宫从未见过爹爹,难道天下的爹爹、都是这个样子的吗?竟对于自己亲生骨肉的这点残疾,都不肯怜惜和包容!
于是也心生出一丝凉意,暗暗发誓道:总有一天,我会让面前的这个男人刮目相看的!
于是不怒反笑,优雅的一秉手说:“爹爹见教的是,孩儿正有此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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