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山靖王府的小公子死了。
就在刚才。
就在楼下的街上。
薛甄珠头脑昏昏回到家里,脑子里全是方才的混乱。
马车经过街市,她看见窗外的人又惊又怕地围成一团。
她没有看见血在地上洇开,也没有看见苍白的人倒在地上。
她惊魂未定,不相信这是真的。
“你怎么知道的?”
林青垂着双手站在一边:“是我亲眼看见的。”
“你是说你看见了……杀手?”
还好已经把玉环送回去了,薛甄珠都不敢大声说那两个字。
她抓着连翘的手都在颤抖。
“为什么小姐觉得是杀手?”林青问。
她想说是凶手,或者什么别的,但是直觉让她说是杀手。
“不管什么都好,为什么?”
为什么?她想问为什么会有人当街杀人?还是想说为什么会是他?
还是说为什么是那时候?
……
这一切都有太多的疑问。
该从何处问起?
“珍珠!”
薛明玉温暖的怀抱飞了过来,薛甄珠找到了依靠。
眼泪终于敢流下来。
很难厘清那种混沌的感觉,她讨厌的人害怕的人今天和他喜欢的人拥抱了。
然后走下了楼梯,到街上去,然后就倒在春风杨柳张扬的街上。
她解脱了,不用让母亲和姐姐担心。可是这种感觉并不好。
他可以自己放弃或是被什么别的事情打断改变,可是不能是这样直接死去。
毫无预兆,晴天霹雳一般。
薛甄珠发誓自己没有在佛祖面前说过让他死去的心愿。
不管是谁,都平等地拥有活在世界上的权利。
事情没有很快结束。
薛甄珠看见父亲和大哥哥都忙起来。
母亲的脸色也凝重起来,频繁去见祖母。
“中山靖王府老王爷殁了。”薛明玉神色忧虑。
她这几天没能见到江佩索,无从打听究竟出了什么问题。
不会这就是他的解决办法吧?
薛甄珠只是个小姑娘,现在不适合知道这件事的任何消息。
“那会怎样?”薛甄珠这几天很安生,安安静静读书写字,不吵不闹,小心翼翼地看着周围的变化。
“王妃有点不记得事了,丧事治理王世子全权处理。”薛明玉突然很可怜王妃了。
那么心高气傲的一个人,得意了一辈子。
只是进宫一趟,回来孙子横死大街,丈夫气急攻心跟着去了。
王世子成了新的中山靖王,皇帝的安抚诏书送到的时候,他已经哭不出眼泪了。
江佩索跟着父亲一起去吊唁。
挂满了白绫的中山靖王府被风吹得显得空空荡荡的。
他有点想哭。
那时候他腿受了伤,躺在床上起不来。
江佩索恶作剧让他跳着脚歪歪扭扭站起来追他,又重重地摔在地上。
那时候他的狼狈和杀人的眼神,才让人觉得他是活着的。
江佩索说:“你就是活成一个怪物都比活成一个死人要好。”
赵彦开咬着牙帮子面部都扭曲变形,狠狠地放话:“我一定第一个杀了你。”
后来他们再见面,他果然比自己活得更像一匹狼。
一匹狡猾的狼。
可是,还没有等到他做出更惊世骇俗的事业,他就猝然陨落了。
江佩索一步一步走在满是凄凉和哀泣的世界里。
冰凉的好像是春末的空气。
他胆寒。
中山靖王府有从龙之功,是当朝仅存的一家参与过此事的王爵之家。
王世子贪恋娇妻温柔,即便已经在军中有了功业也仍旧舍弃了。
夫妻二人只有一个独子,虽然受了伤,只要活着就还有希望。
只需要一个明朗的下午,白发人送黑发人,然后一家大族就轰然倒下了。
江佩索都怀疑,当初留下小公子,让他长大都是折磨赵家的手段。
圣旨说给中山靖王不用忧虑日后,赐他永留京都给他养老。
母亲精神失常,妻子深受打击卧床不起,无子送终,终身不得出京。
这是要把赵家赶尽杀绝。
如果说之前他还猜测是不是谢大人的话让贵妃起了忌惮之心。
现在他相信了父亲的判断。
这是皇上的刀,明晃晃的落下来。
斩尽杀绝,不留后患。
而新的中山靖王说,都是婚事惹下的祸患。
出殡那天,镇国公府在路边设祭棚。
江佩索在人堆里站着,跟着举杯,然后把酒洒进尘土里。
抬棺的人脚步慢慢地挪着,白幡如林,纸钱洋洋洒洒,遮天蔽目。
他短暂的一生,最后的节目,盛大而空洞。
他应该有很多心愿,他应该有很多遗憾。
刀剑骑射练得那么好,和顾慎之见面的时候说的那些话,那些抱负,都是水中花镜中月了。
刚刚开启的一生,或许连自己喜欢的人都没有遇见。
最好的雄鹰,死在起飞的第一刻。
顾慎之坐在房间,把窗户都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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