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羽的靴底碾过一片玄铁鳞甲,碎甲在晨光里迸出几点火星。
他望着眼前的废墟——三日前还是新势力总坛的石砌山门,此刻只剩半截焦黑的门柱斜插在瓦砾中,门楣上"玄罡"二字被劈成两半,"罡"字的"四"字头正卡在一具未及收敛的尸体胯间。
"盟主。"苏映雪的手搭上他肩,药箱里传来药材混合着血腥的气息,"医庐的帐篷已经支了七顶,张叔公说能撑到晌午。"她指腹蹭过他后颈未干的血渍,那是方才替他挡下暗箭时溅上的,"你该换身衣裳。"
林羽低头,这才发现自己外袍前襟全是暗红的血痕,分不清是敌人还是盟友的。
风卷着碎旗掠过脚边,那是方才被砍倒的玄鸟旗残片,金线绣的鸟喙擦过他靴面,像在啄他的骨。
"召集九渊、无双、霍烈。"他声音低哑,指尖掐进掌心,"去临时帐篷。"
临时帐篷搭在原演武场中央,四根剥皮的松木柱撑起油布,风灌进来时,布幔发出猎猎的响。
陆九渊最先到,透骨钉的银筒在腰间撞出清脆的响,他踢开脚边半块带血的青砖,大马金刀坐下:"我让门里兄弟清点过了,咱们折了二十七个兄弟,新势力那边...光伤员就百来号。"他喉结动了动,"其中有六个是我唐门外门弟子,上个月才派来的。"
玉无双跟着掀帘进来,弯刀用红绸裹着抱在怀里,发间的珊瑚珠晃了晃:"魔教旧部的人在山脚下候着,我让他们先去搬木料了。"她扫了眼陆九渊,嘴角扯出个淡笑,"你唐门的小子手底下够狠,我教里那几个刺头说,再敢跟青崖盟作对,就先问问透骨钉答不答应。"
霍烈最后到,判官笔别在腰间,官靴上沾着新泥——显然刚从山外赶回来。
他把怀里的油皮纸包"啪"地拍在案上:"朝廷的粮车明早到,我托了巡防营的陈都头,顺道带了二十车草药。"他扯松领口,露出项下半枚玄铁虎符,"不过陈都头说,陛下最近在查江湖私兵...盟主,咱们得给青崖盟换个名头。"
苏映雪将药箱搁在案角,取出个青瓷瓶倒了四颗药丸,推给林羽:"止血丹,你昨晚运了三次大周天,内息乱了。"她垂眼替他理了理衣襟,声音轻得像叹息,"先吃药,再说事。"
林羽捏起药丸咽下,苦味在喉间漫开。
他望着帐篷外摇晃的人影——有弟子在抬伤员,有降兵在搬断木,有老妇蹲在墙根哭她儿子的尸首。
风里飘来参汤的甜香,是医庐那边在熬药。
"我们赢了。"他突然开口,目光扫过众人,"但青崖盟现在像个破碗,盛不住江湖的水。"他指尖敲了敲案上那半片玄鸟旗,金线硌得指节生疼,"昨天有个小喽啰跪我面前说,跟着青崖盟能活。
今天他们降了,明天呢?
若是有更大的势力举着更亮的刀来,他们会不会再跪一次?"
陆九渊的透骨钉在掌心转了个圈:"盟主是说,咱们得让他们知道,青崖盟不止能保他们活,还能让他们活得像个人?"
"不止。"林羽目光沉下来,"我要让江湖人提起青崖盟,想到的不是刀,是...是座山。"他指了指帐篷外新升起的战旗,雪色旗面被风吹得展开,金线绣的青崖山棱角分明,"山不会倒,山能挡雨,山脚下的树能活百年。"
苏映雪忽然握住他搁在案上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粗布药囊传来:"要做山,得先有根基。
医庐的伤员需要安顿,降兵的家眷在山外庄子里哭了三天——他们怕咱们屠降。"她抽出根银针在烛火上燎了燎,"我让人去接家眷了,但得有人当面说句准话。"
"我去。"玉无双把弯刀往案上一搁,红绸滑落在地,"魔教的人最会吓唬人,我带二十个兄弟守着庄子,谁敢说青崖盟半句不是,我就把刀架他脖子上问。"她歪头笑,"当然,先说好不杀人——盟主说了,咱们不杀降。"
霍烈敲了敲油皮纸包:"朝廷那边我再去磨磨,陈都头的虎符是我三年前救他命时送的,该还了。"他突然压低声音,"不过总坛废墟里那口青铜鼎...盟主,昨夜我让人守着,没敢动。"
林羽的手指在案上顿住。
他想起晨雾里那个隐士的背影,想起那枚静静躺在荒草里的鼎,鼎身刻着的云雷纹在晨光里泛着幽青。"先封起来。"他说,"等重建稳定了,再查。"
帐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一个浑身是灰的弟子掀帘而入,膝盖撞在案角上:"盟主!
新势力二当家带着三十多个兄弟在山脚下跪了!
说是...说是要投青崖盟!"
众人同时抬头。
林羽站起身,外袍带翻了药瓶,药丸骨碌碌滚到霍烈脚边。"他们怎么说?"
"二当家的儿子在医庐!"那弟子喘着气,"他说他亲眼见苏姑娘喂他儿子喝参汤,说青崖盟不骗他!"他抹了把脸上的汗,"可...可三当家的还带着百来号人在西边林子扎营,小的听他们说,要是二当家投了,他们也...也想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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