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整，李清波睁开了眼睛。
窗帘缝隙中透进一线微光，他不需要看表，十五年的训练生涯已经将时间刻进了他的骨髓。
六点起床，六点半晨练——曾经这是雷打不动的日程。
七岁开始学花滑，今年二十二岁。十五年，五千多个清晨，他从未缺席过一次晨训。小时候每次被闹钟吵醒，他都会迷迷糊糊地想，等退役那天一定要睡到日上三竿，现在他终于"如愿以偿"了。
他盯着天花板，听着自己平稳的呼吸声。右脚踝处传来隐隐的钝痛，像是一个永不消失的提醒。
医生说这是正常的术后反应，会伴随他很长时间，或许是一辈子。
世锦赛中，他在自由滑中右脚韧带旧伤复发，等到他坚持滑完比赛时，已经不能站立行走。
从那之后的一个月，他经历了手术的疼痛、艰难的复健，可是三天前，医生无情的评估结果还是宣告了他花样滑冰职业生涯的终结——右脚脚踝将无法承受跳跃落冰的冲击，关节稳定性永久丧失。
李清波强迫自己重新闭上眼睛，不需要训练了，就再睡一会吧。
自己受伤之后，得到了很多人的关心——
世锦赛结束之后，相熟的选手们纷纷到医院看望他，他优秀的能力和坚韧的意志赢得了对手们的尊重；
他的教练，加国知名的花滑教练莱恩，一直陪伴他手术和恢复，得知最终遗憾的结果后，真诚地劝说他留在加国养伤，并承诺会会照顾好他；
哥哥一直是自己的偶像，虽然因为工作无法到加国照顾他，可是给了他最大的支持和鼓励；
还有卢梁之，在他落地机场的第一时间，就把他“劫”到了国家队，美其名曰，给师弟师妹们打打气，其实就是怕他一个人沉浸在伤痛与失落中，想办法安慰他罢了。
为了花滑全力拼搏过、为中国花滑争取到了更多的名额，他已经没有遗憾。
而且拥有这么多人的关心，他不应该再难过颓废。
那就接受所有人的好意吧。
他努力说服自己，这个世界如此广阔，花滑并不是全部，也许是时候开始另一阶段的人生了……
三分钟后，李清波还是睁开了眼睛。
理智告诉他，终于能休息了。
身体的每个细胞却在高喊：
“睡什么睡！不准偷懒！我们要起来high！”
李清波无奈起身，慢慢走到衣柜前，手习惯性地伸向训练服，旋即苦笑着摇头，转而拿了件运动服。
洗漱完毕，他右手撑着拐杖走向门口，打开门——
“老爹，早上好~”
一声清脆声响冷不丁在耳畔炸开！
一个古灵精怪的小脑袋陡然出现在眼前！
李清波被吓了一跳。
“你怎么在这儿？”
“你每天六点准时起床晨练，雷打不动，我当然记得啦~”
林晓凡得意地说。
李清波眉头微皱，刚想拒绝，林晓凡已麻溜地把轮椅推到他跟前，二话不说将他拉坐上去。
“老爹，快坐，我推你！”
“不用……哎……慢点……”
林晓凡推着李清波，在走廊上快步如飞。
轮椅轮子在地板上欢快滚动，咕噜咕噜的声音就像一首欢快的歌曲~
李清波这次回来，被安排住进了教练员公寓。卢梁之的理由是，这儿的条件比运动员公寓好，对养伤有益。
于是在走廊上，不时能碰见其他教练员。
林晓凡像只欢快的百灵鸟，嗓音清脆响亮，在走廊上回荡：
“虎教练，早上好~
这是我老爹，李清波，最优秀的男单选手，世锦赛第六名，自由滑全场第三……”
“呵呵，李清波，久仰大名，世锦赛那场比赛我看了，厉害！”虎教练赞道。
李清波尴尬得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只得应道：
“您过奖了。”
……
“程教练，早上好。
这是我老爹，李清波。”
林晓凡又热情地打招呼。
“清波啊，起这么早？”程教练问道。
“我老爹可自律了，晨练一天都没落下过呢~”
林晓凡抢着回答，语气满是骄傲，恨不得要大声告诉全世界李清波的优秀。
“不错，清波加油。”
“哎，我会的。”
李清波硬着头皮回应，脚趾都快要抠出二室一厅。
……
“刘医生，早上好，这是我老爹，李清波。
他在世锦赛受伤了，您是最厉害的康复师，一定要帮我老爹好好康复呀！”
“好的。清波，今天来康复室找我，做个检查。”
“谢谢，刘医生。”
……
这一路走过走廊，李清波只觉无比漫长。
终于，到了电梯前。
“叮”的一声，电梯门开，里面没人。
李清波长舒一口气，心想，终于不用再尴尬了。
然而，很快他就发现自己高兴得太早了。
此时正值晨练时间，电梯每到一层都有人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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