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季的某个深夜,雷声惊醒了熟睡的苏延。
他抱着被褥想去隔壁找苏砚,却见小皇帝正蜷在他榻上,怀里还搂着湿漉漉的奏章。"批到一半打雷了..."
苏砚眼睛湿漉漉的,"小时候苏文舅舅说雷公专劈说谎的人..."
苏延僵在原地。
雨丝从窗缝渗进来,把苏砚雪白的中衣浸得半透。
他想起7岁时第一次见苏砚,那个递来栗子糕的孩童,如今锁骨已经显出凌厉的线条。
当惊雷再次炸响时,苏砚突然拽住他手腕:"你手好冰。"两个少年在锦被下十指相扣,谁都不敢先动。
次日清晨,苏延在苏砚衣领间发现半片红痕——那是他梦中无意识咬出的印记。
趁小皇帝未醒,他剪下那截衣料藏进贴身的荷包,里头还躺着三年前断笔上的青玉碎片。
三月的长安城,杏花如雪。
金銮殿上,李琮端坐龙椅,苏砚则坐在稍矮一阶的御座旁。
他一身玄色绣金龙袍,腰间悬着苏槿留下的玉佩,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玉上细微的纹路——这是李琮在他十八岁生辰时给他的,说是他母后的旧物。
殿试放榜,礼部尚书高声唱名:“一甲第一名,苏延——”
苏砚猛地抬头。
殿门处,一道修长身影踏着晨光而来。
状元郎一身绯红官袍,玉带束腰,乌纱帽两侧的金花映得他眉目如画。他稳步上前,跪拜行礼,声音清朗如玉石相击:“臣苏延,叩见太君,叩见……皇上。”
最后那一声“皇上”,他微微抬眸,视线与苏砚相触,又迅速垂下。
苏砚忽然觉得喉咙发紧。
他见过苏延穿布衣、穿青衫,甚至穿他硬塞过去的骑射服,却从未见过他这般——红袍玉带,风华灼灼,像是从古画里走出来的探花郎。
“赐琼林宴,授翰林院修撰。”李琮淡淡开口,目光却扫向自己的儿子。
苏砚回过神来,指尖在扶手上轻轻敲了两下,忽然开口:“苏延才学过人,朕……朕想让他入东宫,协理政务。”
满朝哗然。
东宫乃储君居所,即便苏砚尚未亲政,那也是未来天子理政之地。
让一个刚入仕的状元郎直接入东宫,未免太过破格。
李琮眉头微蹙,却未立刻反对,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苏砚一眼。
苏砚耳根发烫,却仍强作镇定,盯着苏延道:“你可愿意?”
苏延抬眸,眼底似有流光闪过,随即俯首:“臣……遵旨。”
当夜,琼林宴上,新科进士们推杯换盏,苏延却只饮了三杯,便借口醒酒,独自走到御花园的曲廊下。
月色如水,他低头看着自己袖口的金线纹样,忽然听见身后脚步声。
“状元郎怎么独自在此?”苏砚的声音带着笑意。
苏延转身,刚要行礼,却被苏砚一把拉住手腕:“私下里,不必多礼。”
两人指尖相触,苏砚的掌心温热,苏延却觉得自己的手指像是被烫到了,微微蜷缩了一下。
“皇上……”
“朕今日看你穿这身状元袍,很好看。”苏砚忽然道。
苏延一怔,抬眼看他。
月光下,少年天子的眼眸亮得惊人,像是盛着星子。
苏砚喉结滚动了下,忽然低声道:“延哥儿,你说……若是让你一直陪在朕身边,该给你个什么名头才好?”
苏延心头一跳。
他自幼聪慧,怎会听不出这话里的试探?可他却不敢深想,只是垂眸道:“臣……但凭皇上安排。”
苏砚盯着他看了许久,忽然笑了:“好,那朕……再想想。今晚夜色尚好,不若你我二人多喝几杯?”最好是不省人事那种。
苏砚邀请苏延怎会拒绝,随即苏砚便道“取剑南烧春来送到朕的寝宫,今晚朕要与延哥不醉不归。”
剑南烧春的烈性,满朝皆知。
苏砚却偏要喝。
他执壶斟酒,指尖微颤,琥珀色的酒液溅在案几上,晕开一片湿痕。苏延伸手去拦,却被他反手扣住手腕:“延哥儿,朕今日高兴,你……不许推辞。”
烛火摇曳,映得少年天子眼尾泛红,不知是酒意还是别的什么。
苏延沉默片刻,终是接过酒杯,仰头饮尽。
酒液滚过喉间,灼烧般的痛,却比不上胸腔里那颗狂跳的心。
可到最后,却是苏砚先倒下。
他伏在案上,脸颊贴着冰凉的檀木,呼吸绵长。苏延伸手拨开他额前散落的发丝,指尖划过他滚烫的皮肤,像是触碰一团燃烧的火。
苏砚是不喝酒的,还记得前些年两人偷喝李琮的酒,当时苏砚只喝了一口脸便露出极为痛苦的表情“真不知道我爹为什么这么喜欢喝酒?明明这么难喝。”
苏延望着那酒有些出神“大概是太过思念先帝了吧。”
而今夜他灌自己的意图明显。
他轻叹一声,弯腰将人打横抱起。
苏延走得极稳,生怕惊醒了他,又怕他睡得不舒服,手臂微微收紧,将他往怀里带了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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