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先生!高师傅!"
裕王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
陈恪转身行礼,余光瞥见那李丫鬟提着裙摆匆匆离去,发间的银钗在阳光下划出一道细碎的流光。
"殿下。"高拱板着脸拱手,"《春秋》讲至'克段'篇。"
裕王摆摆手,杏黄常服上还沾着几片草叶:"孤有要事与陈先生商议。"他看了眼高拱,"高师傅且去用茶,孤已命人备了您最爱的六安瓜片。"
待高拱不情不愿地离去,裕王立刻拽住陈恪的袖子:"子恒,大事不好!"他声音压得极低,"景王那厮知道了香皂生意,正命人仿制呢!"
陈恪眉梢微动。这比他预计的来得还快。
裕王急得在松涛阁内来回踱步:"罗龙文买通了咱们的匠人,连配方带模具都偷去了!听说他们准备卖半价,这不是要断孤的财路吗?"
初夏的风穿过回廊,带着槐花的甜香。
陈恪慢条斯理地整理案上竹简,动作从容得像在对待易碎的瓷器。
"殿下勿忧。"他轻声道,"让他们仿制便是。"
裕王瞪大眼睛:"可香皂制法简单,懂行的一看便知..."
"正因为简单,才不怕仿制。"陈恪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笑意,"殿下可还记得臣说过,这生意最要紧的不是配方?"
裕王茫然摇头,发冠上的金簪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这位二十五岁的藩王面容清秀,眼中却总带着几分孩童般的懵懂,活像只被抢了坚果的松鼠。
陈恪从袖中取出个锦囊:"这是新制的龙涎香皂样品,专供宫中。冯保公公说郑贵妃用后赞不绝口,连带着周娘娘、李娘娘都来讨要。"
裕王接过锦囊,里面皂块形如蟠龙,龙睛处嵌着两颗米粒大的东珠。
他忽然福至心灵:"你是说...父皇..."
"陛下前些日召臣入宫,特意问起香皂利润。"陈恪意味深长地顿了顿,"臣斗胆提议,将三成利充入内承运库。"
裕王手中的锦囊"啪"地掉在地上。内承运库是皇帝私库,这三成利等于直接进了嘉靖的腰包!
"所以景王他..."
"景王殿下若敢压价,便是与陛下争利。"陈恪弯腰拾起锦囊,轻轻掸去灰尘,"况且..."
他话未说完,廊下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高拱去而复返,身后还跟着个满脸焦急的小太监。
"殿下!"小太监扑通跪下,"景王府的人在西市开了家'玉容坊',香皂只卖一钱银子一块!咱们的铺子...半日没开张了!"
裕王脸色煞白,手指紧紧攥住陈恪的衣袖:"子恒,这..."
陈恪不慌不忙地整了整被拽皱的袖口:"高阁老,您看《春秋》这段'郑伯克段',是否正应了眼下情景?"
高拱灰白的眉毛猛地一抖。
他突然明白了陈恪的算计——景王这是要学共叔段,而陈恪竟是要引君入瓮!
"好一招'欲擒故纵'!"高拱脱口而出,随即又板起脸,"不过商贾之事,终究有损天家体面。"
陈恪笑而不语,从怀中取出一本账册递给裕王:"殿下不妨看看这个。"
账册扉页上赫然写着"广惠录"三个大字,里面密密麻麻记录着某月某日,裕王府施粥若干石,赈济流民若干人。最新一页墨迹未干,记载着三日前在永定门外设棚施药的事迹。
"这是..."
"臣内子常乐的手笔。"陈恪轻声道,"自香皂生意开张,每月利润的一成都用于赈济。如今既有人要抢生意,不如将利润再拿出两成,以殿下名义广设粥厂。"
裕王瞪大眼睛:"那不是更亏了?"
"非也。"陈恪摇头,"景王与民争利,殿下兼济天下。两相比较,孰优孰劣?"
高拱突然抚掌大笑:"妙!妙啊!"他难得地拍了拍陈恪的肩,"徐华亭说得没错,你小子果然是个'琉璃猴子'!"
阳光渐渐西斜,将三人的影子投在青砖地上,如同皮影戏中纠缠的剪影。
陈恪望着远处宫墙的轮廓,心想这紫禁城的风云,终究逃不过"对比"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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