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府，书房内。
“啪！”
一方上好的端砚被狠狠砸在地面上，黑色的墨汁泼洒在地面上，绽开狰狞的黑丝墨迹。
有些许飞溅上苏景明和苏慕嫣两个兄妹的衣摆。
苏慕嫣惊得缩了下脚，低垂着头，一声不敢吭。
苏诚面色铁青，“废物，都是废物！”
“两次机会都办砸了，你们还有什么脸回来？”
苏景明忙拉着苏慕嫣双膝跪地，垂首恭顺道：“儿子无能，请父亲责罚！”
苏慕嫣面色发白，垂眼看着杏黄色裙摆上脏污的墨迹，攥紧的双手微微发颤，指间掐进掌心，她却浑然不觉得疼。
“慕嫣。”发怒的父亲突然放缓语气，苏慕嫣心中身子都跟着微微一抖。
忙将白皙光洁的额头贴上冰凉的地面，颤声开口：“父亲，是女儿没用，女儿愿意接受惩罚。”
苏诚的语气较刚刚有所缓和，却依旧盖不住言语中的冰冷自私。
“你和赵举，是怎么回事？是意外？还是你们早有私情？”
苏景明忙道：“父亲，此事另有隐情，并非……”
“闭嘴！”苏诚两步跨过去，抬脚便踹在苏景明的肩头，厉声大喝，“这里没你的事了，滚出去！”
苏景明踉跄着爬起来，双眸中见是隐忍的担忧与愤怒，却也知道在苏家，自己这个成长在外的嫡长子只有个名头罢了。
但凡行差踏错，他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定会趁机而入，落井下石。
压抑着心中担忧的情绪，苏景明逼迫自己一步步离开书房。
苏老爷不再看他一眼，只居高临下地盯着苏慕嫣：“说。”
“是，是赵举他……”苏慕嫣余光看着自己的哥哥离开书房，还不忘带上房门，绝望的闭了闭眼，“是赵举强迫女儿的。”
苏诚眼睛一厉，沉声问：“那赵举可有对你承诺过什么？”
苏慕嫣一时不明白父亲的意思，之前父亲警告她不要和赵举来往，如今这般问又是什么意思？
她颤声回答：“赵举允诺会娶我。”
“你既已失身于他，便嫁与他，也是应当。”
苏诚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让苏慕嫣如坠冰窖。
她难以置信地抬起头，双眸中尽是惊慌与震惊：“父亲，我不要嫁给他！是他强迫女儿的！”
“强迫？”苏诚冷笑一声，目光中满是嫌弃与质疑。
“两次机会都未能成功，到底是因为无能还是别有原因？如今你已经是个残花败柳，还想嫁给谁？若不是赵举尚且愿意娶你，我便赐你白绫吊死，以示贞烈！”
父亲无情的话语像是一把把利刃刺着本就溃烂的心脏，苏慕嫣虽然知道自己对于父亲而言只有算计和利用。
可是听着这般贬低自己的话，还是难过得哭出声来。
父亲说得对，她是残花败柳，她如今已经脏了，没有清白之身。除了嫁给表哥，又还能嫁给谁呢？
难道，真的如同父亲所说，悬梁吊死吗？
屋外，苏景明目光深深地盯着紧闭的房门，脑中充斥着无数的想法。
可终究是什么也不敢做，只能够如同树桩般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直到书房的门打开，一身杏黄色长裙，裙摆沾着大片墨渍，面色惨白的苏慕嫣从屋内走出来。
苏景明的视线便黏在她身上，一刻也不曾挪开，也清晰的看到自己妹妹只出门时瞥他一眼，却又很快收回视线，如同看不见他一般。
又或者说是……不屑看他。
苏景明喉结微动，无数的话堵在嘴里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视线盯着苏慕嫣窈窕的背影，紧随其后。
待离开苏诚的主院，走过前院，来到苏慕嫣偏院外的回廊。
苏景明环顾四周，并没有发现其他人的踪影，才上前拉住苏慕嫣 ，低唤一声：“慕嫣。”
苏慕嫣抬头看他，声音哽咽颤抖：“哥哥，我们一起回苏北吧？”
苏景明看着眼前双眸含泪的妹妹，委屈又无助地望着他，满脸期盼。
他心中一怔。
愧疚的情绪情绪瞬间涌上心头。
苏慕嫣继续说着，声音飘忽得如同羽毛轻荡在湖面：“就像从前一样，我们就待在苏北，我们可以去骑马，可以放纸鸢……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她声音越来越轻，像是那只轻羽被吹散在风里。
可满眼的哀求却越发浓重。
苏景明喉结滚了滚，艰难开口：“不行，现在离开，父亲不会放过我们的。”
又是拒绝的话，苏慕嫣忽然激动起来，音量也不自觉提高：“那我自己走！与其嫁给赵举那个无赖混蛋，不如回苏北……”
苏景明慌忙捂住她的唇。
看着她惨白如玉的双颊瞬间变成了艳人的绯红色，像是涂抹上最合适她的胭脂。
掌心之下的触感细腻又滚烫，苏景明眸色发沉。
凑近她耳边，压低声音说道：“你走不掉的，府里到处都是父亲的眼线，若是让他发现你有违逆他的心思，只怕连最后一点自由也没有了。”
看着妹妹眼中的光一点点熄灭，苏景明不忍的松开手。
苏慕嫣扯了下唇角，凄然一笑：“哥哥是舍不得这苏家大公子的身份吧？当年你说要护我周全，让我做最开心的姑娘，可如今呢？”
她后退两步，嫣红的唇瓣吐着似刀子般扎心的话。
“哥哥，为了你这苏府嫡长子的身份，是要牺牲妹妹吗？”
“我……”苏景明唇线紧绷，许多话堵在嗓子里想要解释，想要妹妹的原谅。
此时，林七急匆匆跑来。
“公子，老爷喊您去前厅待客。”说罢，他附在苏景明身边低声耳语几句。
苏景明脸色骤然一变，匆忙叮嘱几句：“慕嫣，你先回院子，哪里都不要去。”
苏慕嫣见他突然转变的神色，心中一紧：“哥哥，可是发生什么事了？与我有关？”
苏景明没有回答，只沉声叮嘱：“你听话，待在自己院子。”
说罢，便急急转身离去。
苏慕嫣呆愣愣看着哥哥离开的背影，觉得自从来到京城，她和哥哥之间的关系，便也如这距离一般，渐行渐远。
曾经那个疼爱她，将她捧在手心的哥哥，终究是为了权势而不顾她这个妹妹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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