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功宴的酒气还未散尽,城北码头却像是被抽走了魂魄。往常清晨五点就喧闹的装卸声没了踪影,空荡荡的栈桥边,鱼市老张头攥着湿漉漉的围裙,凑到刘晓哓耳边:"盟主,连续三晚了,子时一过江面就有船桨声。那些船不点灯,黑黢黢的像浮在水上的棺材......"
阿强手里的茶碗重重砸在桌上,溅起的水花在《漕运图》上晕开墨痕:"我带三十个弟兄摸黑守着,看是哪路不长眼的!"刘晓哓按住他暴起青筋的手腕,窗外的柳絮扑在她束发的素带上:"老侯爷倒了才半个月,新冒出的势力能这么嚣张?这里头恐怕有根连着朝廷的线。"
话音未落,木门"哐当"撞在墙上。满脸血污的王掌柜连滚带爬扑进来,膝盖重重磕在青砖上:"盟主救命!今早开仓,三百袋官米底下全是白花花的私盐!"他哆哆嗦嗦撩起裤管,深可见骨的鞭痕还渗着血珠,"那人临走说,要是敢报官......"
刘晓哓蹲下身替他擦去额头冷汗:"可看清那人模样?"王掌柜抽着冷气摇头:"蒙着黑巾,但说话带京腔,手里那把镶玉匕首......和赵承风之前用的一模一样。"阿强抄起墙角长剑就要往外冲,被刘晓哓拦住:"先稳住。你去盯紧城东盐仓,我带暗卫去码头。"
子时的江面像块化不开的墨。刘晓哓伏在飞檐上,怀里的青铜罗盘指针疯狂打转。忽然,芦苇荡里传来铁链拖拽声,十五艘蒙着油布的大船破水而出。船头立着的疤脸汉子咬开竹筒,猩红信号弹直冲云霄。
"动手!"刘晓哓长剑出鞘,却见船舱里涌出的黑衣人个个使的是军营刀法。疤脸汉子狞笑着甩出九节钢鞭:"江湖人也敢碰漕运?明年今日就是你们的忌日!"刀光剑影间,刘晓哓余光瞥见对岸火把亮起,陈知府的官轿正慢悠悠驶来。
"撤!"她突然改招,缠住逼近的刺客。阿强急得大喊:"盟主!他们要跑!"刘晓哓反手甩出三枚透骨钉:"官兵来得比信号弹还快,这里面有鬼!"
陈知府下轿时还打着哈欠:"刘盟主,深更半夜惊扰百姓......"刘晓哓指着满地盐袋:"大人请看,私盐交易当场抓获。"陈知府用官靴踢开麻袋,突然惊叫:"这分明是谷壳!刘盟主,随意诬陷朝廷命官,该当何罪?"
回客栈的路上,阿强把剑柄捏得"咯咯"响:"那些麻袋明明装的是盐!他一句话就......"刘晓哓望着陈知府远去的灯笼,指尖划过腰间银针——方才查验时,她分明在麻袋缝里发现了陈府特有的金线绣纹。
醉仙阁二楼,刘晓哓和阿强扮成波斯商人。隔壁雅间传来骰子声,尖细嗓音混着酒气飘来:"陈大人放心,漕运节的船都备好了。只是那刘晓哓......"话音未落,阿强猛地起身,被刘晓哓拽着腰带按回座位。
透过雕花屏风缝隙,刘晓哓看见陈知府把玩着翡翠扳指:"她以为扳倒侯府就万事大吉?等圣上派的盐政使一到,便是这些江湖人的死期......"
三更天的陈府后院,刘晓哓倒挂在梧桐树上。月光照亮墙根处的密道入口,二十辆马车正往里面运送油纸包——那熟悉的龙纹封印,分明是户部官银!
"盟主!"阿强突然压低声音,远处传来急促脚步声。两人贴着墙根疾走,却见陈知府陪着个灰袍老者进了书房。窗纸上映出老者展开的密信,刘晓哓瞥见"盐引"二字,后背瞬间发凉。
各门派长老议事厅里,烛火被穿堂风搅得明灭不定。武当掌门捋着白须皱眉:"仅凭偷听的只言片语,如何扳倒三品命官?"刘晓哓将染血的金线和龙纹纸拍在桌上:"陈知府私铸盐引,用官银倒卖私盐,连户部都有他的人!"
少林玄智大师突然开口:"老衲前日收到京城密信,盐政使迟迟未到,怕是......"话音未落,门外传来急促脚步声:"盟主!漕运节的船提前到了,还打着朝廷赈灾旗号!"
刘晓哓展开最新绘制的水路图,红笔重重圈住江心岛:"他们要把私盐混在救灾粮里运往三州。子时涨潮前,我们分四路......"她突然压低声音,"最重要的是,必须让京城来的人亲眼看见。"
漕运节当日,码头搭起三丈高的彩楼。刘晓哓扮成杂役,看着陈知府满脸堆笑迎接"盐政使"。当第一艘船靠岸时,她悄悄将萤火虫放进袖中——这是和京城暗卫约定的信号。
"开舱查验!"陈知府的喊声未落,二十个黑衣人突然跳上甲板。刘晓哓甩出萤火虫,空中顿时亮起蜿蜒的萤河。远处传来金铁交鸣,京城九门提督带着御林军破水而来。
陈知府脸色煞白,还在强撑:"你们敢阻拦朝廷赈灾?"九门提督冷笑一声,从袖中掏出圣旨:"陈某人,圣上早已知晓你伪造盐引、私吞官银!"说着一挥手,官兵抬出从密道查获的百万两官银。
\月后,新落成的漕运衙门里,李知府捧着烫金匾额:"多亏刘盟主,三州百姓才没饿死在灾年。"刘晓哓望着窗外重新热闹起来的码头,忽然轻笑:"阿强,记得把醉仙阁那堵雕花屏风拆了——偷听的滋味可不好受。"
阿强挠着头笑,却见刘晓哓望着天边浮云,神色渐渐凝重:"漕运安稳了,可密信里的灰袍老者......这江湖与朝堂的局,怕是永远解不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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