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槐,薛正文体内三魂交汇的那一刻,定会魂体相互撕咬。你需得观察他眼神的变化规律,找准时机,用你的剑刺中他的左眼。”
陈槐默读两遍,信纸重新恢复了空白。
根据薛正文现在的表现来看,刚才他和薛立对峙,应该是他赢了,不然眼神不会这般复杂。
规律……
有什么规律?
陈槐在倒地的薛正文面前站定,薛正文的眼中时而是薛立的狡诈,时而是西文的阴诡,偏偏他自己的冷漠与疏离,却隐在两兄弟之后。
“薛正文?你知道莫娘的提示吗?”
回应他的是薛正文的痛苦挣扎。
什么样的变化,才符合逻辑规律?
眨眼的次数?情绪变化的主导魂体?还是切换的时间?
陈槐深知,他们在这里一分一秒的消耗,就代表余千岁那边的处境更加危险。
他没想到自己也会有一瞬间慌了神,陈槐拍打自己的脸颊,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承影剑的剑尖对准薛正文的左眼,寒光迸射的刹那,他看到了左眼中的一丝躲闪。于是陈槐试探性地将剑移到他的右眼,上一秒出现的恐惧反而没有上演。
这应该便是突破口了。
陈槐的右臂紧绷,现出拉丝似的肌肉线条,就在承影剑对着薛正文左眼的霎那间,二次出现的慌乱被他准确捕捉。
“啊!……”锐利的剑尖扎进眼球,薛正文当即流下血泪,极端的疼痛直抵大脑,三个魂体撕裂又重组的战斗,在他体内终于罢休。
天朗气清,魇气散去,癫魔疯狂的桑阴树也停止了进一步的动作。
薛正文缓缓睁开完好的右眼,“拉我一把?”他和陈槐商量。
陈槐正要伸出手,却听到背后传来余千岁的声音。
“等等!”他难以置信地不敢回头,脖子突然僵硬地梗住,万一又是薛立留下的恶作剧怎么办?
“陈槐?”
余千岁的声音拉近了他和陈槐的距离,他看到陈槐僵挺的后背,伸在空中的手变成冰雕一样,停在半空。
“你为什么不回头看我?”他温润的手掌贴着陈槐的腰侧,声音潺潺滑入陈槐的耳朵,只听他轻声细语,“你不想我吗?”
“没关系,我想你就行了。”
泥浆覆顶的那一刻,余千岁以为他要交代在这里了,进出过大大小小不同难度级别的副本,居然会折在这里,真够可笑的。
可是在他闭上眼睛,识海里出现的却是陈槐那张焦急万分的面孔。
他从未见过陈槐这个样子,哪怕是之前为吴期的生命感到担忧,也和现在不同。他好像和陈槐隔着千山万海,陈槐在海的那边,懊悔又怨恨地看向万里之外的他。
识海中,余千岁隐约看到陈槐的身后,是连成片的桑阴树,不知道陈槐能不能安全离开,有没有记得他在竹青堂时的细细嘱托。
缠人的泥浆胶力极强,底部似是来自恶鬼道的厉鬼,各个抓住他们的双腿,往无尽深渊坠落。
余千岁在那一刻,却极其思念陈槐,他想见的陈槐,是平日脸上平淡如深潭的人,而不是万里天涯,他触摸不到又心生难过的人。
哪怕不会再见,他也不想看到陈槐这般为别人担忧的模样。
他在为谁抱不平?余千岁不得不承认,他内心嫉妒得发狂。
“陈槐?你是打算要和我各奔东西是吗?”
余千岁的质问成为丝丝入弦的暖流,从陈槐的心脏迸发,回血的压力泵加大马力,充斥他的四肢百骸,将他重新唤醒。
腰侧的手掌是温热的,亦是他熟悉的,余千岁的手极为好看,玉石般细润修长的手掌,骨节分明,如是新春抽芽的柳条,透着股温和的生气。清晰的掌纹蜿蜒交汇,指腹和掌心微厚,源自常年挥扇打斗落下的薄茧,不损手指线条的流畅优美,反而平添几分硬朗的帅气。
每次余千岁挥扇,陈槐总是在一边欣赏他骄傲得意的模样,扇子随着他的手腕拧转飞出,凸起的腕骨堪比精工打造的玉石,若隐若现的青筋埋在小臂之下,随着他用力会微微鼓起,游龙潜渊,自信斐然。
现在腰侧的手掌便是这般,不失宽厚,轻而易举盖住他的右侧腰身。
陈槐收回望向远空的目光,自余千岁的下巴徐徐向上,珍珠般的眸光,还是那般狡黠。
“你……还好吧?”
声音里的颤抖,被余千岁的拥抱确切回应,余千岁安抚陈槐的后背,似是给幼童唱摇篮曲,一字一句却在陈槐耳朵里,是如此安定心神。
“快死的时候看到你了,托你的福,完好无恙地活着来见你。”
陈槐的手臂滞涩般抬起,手掌在余千岁背后张开又合上,最后变成五指抓住余千岁的衣服,低声喃喃道,“没事就好。”
“咳咳……”
吴期兴高采烈地故意发声,陈槐刚准备放开余千岁,却被余千岁嵌入骨髓的深拥牢牢抱紧,而后才将他放开。
“哈咯陈哥,又见面了。”
假意疏离的第二声,吴期便按耐不住心中的激动,直接飞身上去抱住陈槐,砸拳似的吭吭锤着陈槐,“我还以为见不到你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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