膝盖的伤口实在碍眼,红紫交加,肿得像个馒头。
她最后选了套米白色的裤装,能遮住伤口。
她又把床铺整理得一丝不苟,连被角都掖得平平整整。
曾祥已在门外等着。
她跟着曾祥踏进那部需要特殊权限才能启动的专梯,再踏出电梯后,消毒水味的冷气扑面而来。
医院大堂那标志性的白色十字徽章醒目在眼前,她才意识到这里竟然是圣德医院!
苏慕春一时没藏住脸上的讶色。
一旁的曾祥微微躬身,适时解释:“顶层的房间是少爷平时休息的地方,有时候做手术晚了就留宿在那。”
曾祥做事向来周到。
临到车前,他抢先为她拉开车门,手臂还体贴地挡在车顶边缘。
待她入座后,他双手递来一个印着圣德医院Logo的纸袋。
“苏小姐,这些是医生开的外用药,用法和注意事项都写在里面了,您回去后记得按时使用。”
苏慕春伸手接过。
“多谢。”
曾祥亲自驾车,开得稳当。
苏慕春目光放空地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心思漫散。
“昨晚少爷不放心苏小姐,在房间里照顾了您一夜呢。”
突然插入的话题,打破了车里的安静。
苏慕春这才把目光落在前方驾驶座的后视镜上。
镜中映出曾祥专注开车的侧脸轮廓。
“照顾我?”她的声音里带着困惑,尾音微微上扬,“照顾我什么?”
她睡了一整晚,除了膝盖的伤,还不至于落到需要有人在旁照顾一晚的严重程度。
曾祥透过后视镜捕捉到她眼底的质疑。
“少爷是担心您膝盖疼,不便行走,若是想喝水、去洗手间,他能第一时间照顾到。”
听上去确实是合情合理的解释。
车里冷气开得恰到好处,丝丝凉意渗透肌肤,也让她混沌了一夜的脑袋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明。
她开始剖析昨晚昨晚睡梦中那些模糊不清的片段。
长时间连轴转的工作和兼职,夜复一夜难以排解的失眠折磨,最后再加上庄亦风那混蛋带来的爪牙袭身……
她的精神和身体,像一根被拉到极致后终于崩断的弦,彻彻底底地垮了。
她太累了,睡得昏天黑地,过往的梦一个连着一个地晃。
逼仄得转身都难的房子,让她从未有过独自安睡的奢侈。
起初是跟着陈嫂挤在狭小的下人房,汗味和樟脑丸的气息混杂,是她对红港最初的嗅觉记忆。
后来敏敏出生,睡在她身旁的人变成了苏心悠。
她是闻着苏心悠身上的味道长大的,从最初干净清爽的皂香。
到后来偷偷用零花钱买的水果味沐浴乳,甜甜腻腻的,像夏日里熟透的芒果。
再到苏心悠毕业上班后,社交意味浓重的香水气息。
无论苏心悠身上的味道如何变幻,那个不变的温热触感,始终是她夜里最安稳的归宿。
也是她在异乡漂泊岁月里,唯一的慰藉。
她又梦见苏心悠出事的那晚,她终于有了自己的房间,那张床只剩下她一个人。
迷迷糊糊睡去,夜半时分,手臂却像过去十年那样,习惯性地朝靠门的那一侧摸过去——那里是苏心悠睡的位置。
指尖触及的,却只有一片冰凉,冷得像墓碑的温度。
巨大的恐慌瞬间攫住了她,她忍不住蜷缩起身子,压抑地哭出了声,像个被全世界抛弃的孩子,呜咽破碎。
一具温热的胸膛自身后贴了上来,有力的手臂轻轻环住了她颤抖的肩膀,将她整个拢进怀里。
那怀抱意外地让人安心,又温柔得不可思议。
可她混沌的意识里只抓住了一丝久违的暖意,几乎是立刻就认定,那是心悠回来了,是她舍不得她,所以回来了!
顿时喜极而泣,她不管不顾地转过身,也紧紧地热烈地抱住了‘她’。
后半夜,她睡得从未有过地安稳踏实,一如过去姐妹相拥的每一个夜晚,心里的空洞都被填满了。
……
此时此刻,坐在轿车后座的苏慕春鼻尖酸胀,眼眶瞬间就红了。
昨夜拥她入眠的,给予她无尽慰藉的,哪里是早已香消玉殒的苏心悠,分明是丁嘉朗!
曾祥又一次打断了她翻涌的思绪:“苏小姐,到了。”
苏慕春抬起朦胧的泪眼,望向车窗外,灰扑扑的唐楼挤挤挨挨,挂满了晾晒的衣物,确实是她暂住的那一片旧区。
曾祥正要推门下车。
“等等!”苏慕春喊住他。
她对上后视镜里曾祥探询的目光。
“曾叔,麻烦你……”她顿了顿,“麻烦带我去见丁生。”
驾驶座上的中年男人明显愣了一下,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微微蜷了蜷。
顷刻他便恢复了惯常的沉稳,只是语气似乎比刚才轻快了几分:“好的,苏小姐。”
*
苏慕春又回到了圣德医院。
今天是丁嘉朗一周一次的出诊日,没有预约就无法见到他,但曾祥给她弄到了最后一个预约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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