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慕春握着签字笔在《证物解除声明》的家属栏写下自己的名字。
预审结束了,苏心悠的身体,也走完了她最后一段被审视的路。
苏慕春坐在长椅上。
她在等。
等殡仪馆的人来,接走苏心悠。
此时,手心里攥着手提电话,林凯欣的号码在指尖徘徊了无数次。
陈嫂和敏敏不在身边,林凯欣是她在红港唯一可以麻烦的人。
最终,她颓然地松开手,将手提电话塞回了包里。
她跟着运送遗体的车辆,抵达殡仪馆。
修容师拉开了尸袋的拉链,发出“嘶啦”一声,像把她的心也一并撕开。
两个月。
整整两个月。
她终于见到了苏心悠。
那张曾经巧笑倩兮的脸庞,如今只剩下苍白和冰冷。
额头到耳际,头皮被翻开又缝合的痕迹清晰可见。
胸口那道触目惊心的Y字形缝合线,蜿蜒向下。
眼泪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
模糊的视线里,苏心悠的脸庞支离破碎。
苏慕春捂住嘴,压抑着喉咙里的呜咽,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
修容师及时地扶住她:“家属请节哀。”
苏慕春哽咽:“我姐姐…她很爱美,请给她画得漂亮些。”
殡仪馆的简易灵堂里,冷冷清清。
正中央挂着苏心悠的遗照。
苏慕春换上孝服,跪坐在蒲团上,面前是袅袅升起的香烛烟雾。
没有哀乐,没有宾客。
她没有通知任何人,这场告别,只有她和姐姐。
出殡那天,天空阴沉沉的。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林凯欣一身黑色衣服,气喘吁吁地冲了进来。
她本是憋着一肚子火,想质问苏慕春为何连苏心悠的葬礼都不通知她。
可当她看到跪坐在那里,双眼红肿,整个人瘦得几乎脱了形的苏慕春时,所有的责备都堵在了喉咙口。
“阿春……”林凯欣的声音瞬间软了下去。
她快步上前,蹲下身,一把抱住苏慕春:“这次不跟你计较,往后我再跟你算这个账!”
林凯欣身后是相熟的“喃呒佬”。
她是典型的潮汕女儿,最是讲究这些传统规矩。
穿着黄色道袍的师傅,在灵堂前摆开了架势。
敲打着铜钹,念诵着听不懂的经文,时而高亢,时而低沉,声音在小小的灵堂里回荡,为逝者铺就一条通往安宁的路。
纸钱在火盆里燃烧,化作灰烬,随着气流盘旋而上。
仪式繁琐而漫长,苏慕春麻木地跟着指引跪拜、作揖。
政府的公墓牌位还需要排期轮候,苏心悠的骨灰盒只能暂时寄放在殡仪馆的骨灰暂存处。
冰冷的小格间,是苏心悠暂时的栖身之所。
走出殡仪馆时,雨丝终于飘落下来,细细密密。
林凯欣撑开一把黑色雨伞,将苏慕春护在伞下。
走到路口,苏慕春停住脚步,想要回头望一眼殡仪馆。
“别回头!”林凯欣眼疾手快,一把紧紧拉住了她的胳膊。
“阿春,存世的亲人归家途中不可回头,不然魂魄会被勾住,滞留不去,走不了的。”
苏慕春怔住了,任由林凯欣拉着她,一步一步,头也不回地消失在雨雾之中。
*
原本请的一周假期,苏慕春只休了三天。
丁嘉朗的预展预约,没办法推迟。
苏慕春对着镜子,仔仔细细补上一层粉底,又抹了点口红。
推门进卫生间的Helen在镜子里多看了她两眼。
“脸色这么差?要不让嘉玲顶上吧,你回去休息下。”
苏慕春笑着说:“Helen姐,我撑得住。”
“丁生点名要我负责,临时换人不好。”
Helen知道劝不住她,只能叮嘱:“那千万注意点,别硬撑,在客户面前不可以出纰漏。”
苏慕春点点头。
下午三点,劳斯莱斯如约抵达拍卖行门口。
先一步下车的保镖将车门打开,丁嘉朗迈步下车。
似是配合今天的预展,他穿得休闲,质感极佳的灰绿色海鸥领马球衫,配着杏白色西裤,手腕上是价值不菲的腕表。
苏慕春微微低头,迎上前一步。
“丁生,下午好。”
丁嘉朗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不到一秒,便移开了。
苏慕春抬起右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丁生,这边请。”
她走在前面,与他保持着半步的距离,既是引路,也是疏离。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了专门为顶级客户开放的预展厅。
展厅正中央,厚重的防弹玻璃柜里,静静陈列着两件稀世珍宝。
一件是嵌满了宝石的金步摇冠饰,另一件是造型威严的鎏金铜铺首。
旁边的铭牌上,清晰地标注着:“唐宗室女李庸墓出土”。(文物均为虚构)
短短一行字,代表着它们无可估量的价值。
男人高大的身影驻足在玻璃展柜前,目光专注地欣赏着这对金器组合。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