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初歇,营地泥痕未干。
南营度过了一个压抑沉默的夜晚,暗潮潜伏,风声静默如深渊。
然而,天一亮,号角初响,旌旗复展。
兵卒列阵,黑甲森然,长矛如林,寒意直冲云霄。
粮至,饷定。
三日饥火,如今终于得一餐饱腹。
士卒们清洗盔甲,整顿马鞍,腰间配刃寒光闪烁;
各队列依次巡营,刀枪林立,气息肃杀如山洪压顶。
今日之后,南营将进驻丹阳,正式归入萧然麾下,与总督府的城防营形成对峙之势。
这不仅是效忠,更是血与铁铸成的投名状。
这是南营浴火重生的第一步,也是最危险的一步。
然而,谁也未曾料到。
这一场盛大的誓师,竟成了另一场血色风暴的开端。
甚至决定了丹阳城的未来……
——
晨光斜洒,战旗猎猎。
姜鸣铸亲自披挂整甲,银发束高,面容沉稳而苍老。
他一手执盔,一手扣甲,动作沉着,却在高举帅印时,左手指尖微微颤了一下。
银甲之下,一丝细密冷汗,顺着鬓角悄然滑落。
无人察觉。
姜鸣铸轻轻揉了揉眉心,似乎在驱散一种隐隐的刺痛。
低声自嘲:
“昨夜睡得不安……梦里总觉有人叩帐。”
声音虽轻,却透着一股无法言喻的沉重。
萧然站在他身侧,目光交汇,无需言语。
那一瞬,似有千言万语,在无声中碰撞。
姜鸣铸沉默片刻,拍了拍萧然肩膀:
“今日之后,南营不再是丹阳城的旁系,而是殿下的嫡系。”
萧然微微颔首,眼底却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冷意:
“是,也该让该醒的人醒一醒了。明白这丹阳的天变了。”
战鼓擂动,旌旗如云。
姜鸣铸大步走向誓坛,背影在朝阳下被拉得极长极长,仿佛背负着整个南疆的重量。
——
誓坛高立,红布绾旗,帅印悬挂如烈阳燃烧。
数万士卒列阵环立,黑甲如山,战矛如林。
曹彰、商雍、各军司马、副帅,尽数到场,刀剑佩身,神色肃杀。
鼓声隆隆。
姜鸣铸身披帅袍,踏上誓坛,朗声高举帅印。
他声音如洪钟,滚雷般震荡全场:
“自今日起!”
“南营将士,誓死守护丹阳!”
“誓死守护百姓!”
“誓死守护——南境铁魂!”
“若有一日,旗倒人亡,血可尽,魂不灭!”
声声如铁,誓言震天。
士卒们跪地擎拳,山呼海啸般齐声应和:
“誓死守丹阳!誓死守丹阳!”
那一刻,南营真正凝成了一块钢铁之躯!
士卒们泪光盈眶,却咬紧牙关不出声。
有人双手死死攥紧胸前甲片,指节泛白;
有人眼圈通红,喉头哽咽,却咬着牙死死忍着;
仿佛只要一开口,连自己也承认了这场噩梦的真实。
悲与烈,在这一瞬间绷紧到极致!
而萧然立于侧坛之上,微眯双眼,手中衣袖微动。
他的掌心,早已在汗水中湿透。
——
就在誓词收势之际!
姜鸣铸高擎帅印,银甲映照烈日。
可就在那一刻!
他的左手猛然一颤!
银甲下的身躯骤然僵直,胸口剧烈起伏!
唇角,一缕诡异的暗红血线缓缓溢出!
紧接着——
“噗!”
姜鸣铸猛然吐出一大口黑血!
整个人如断线风筝般,自誓坛高台栽落而下!
“姜帅!!!”
萧然第一个冲上前,一把接住姜鸣铸下坠的身躯!
慕容冰身形疾掠而至,指尖探脉,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广场之上,上万兵卒刹那寂静。
有人呆立原地,长枪滑落,刺破泥土却浑然未觉;
有人跌坐在地,双目圆睁,喉头哽咽,一声也发不出来;
有人下意识举刀,欲冲,却在原地僵住,如陷泥沼。
誓坛之下,曹彰脸色一变。
那一瞬,他眼底闪过一丝极快的微光,仿佛对这一幕已有预感。
但转瞬,他便狠狠握拳,神情变得痛彻心扉,甚至眼眶微红,跪地失声大喊:
“姜帅——!”
这一切,流畅得几乎过于自然,像是无数次排练过一般。
但极快的遮掩,使得在场绝大多数人,只能感受到他悲恸如狂的姿态,难以察觉那一瞬间的异样。
只听姜鸣铸胸膛起伏两下,喉间发出一声沉沉哀咽,随后——再无声息。
慕容冰俯身诊脉,指尖一顿。
她缓缓收手,声音低冷,字字如铸铁:
“中毒太深——回天乏术!”
一语落地,如同雷霆劈裂战场!
——
一刹那,天地仿佛崩塌!
有士卒跪地,颤抖着攥紧胸前甲片,泪水滴落泥地;
有士卒眼眶赤红,死咬牙关,连声都不敢出;
更多的人——尤其是段轲旧部、姜鸣铸亲卫系——则僵立原地,眼神悲愤,却不敢擅动,只是默默低头,仿佛在用沉默祭奠帅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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