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元三年腊月初八,大吉,宜嫁娶。
今日,满京城的百姓除了喝腊八粥以外,还有一件要紧的事,那便是围观一件轰动全城的喜事。
骠骑将军府的陆大将军要嫁女了,嫁的是权倾朝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今朝摄政王。
而陆氏父子,因前线战事告急,并未来得及参加陆三姑娘的婚仪,在大婚前几日便匆匆赶赴前线,为国杀敌去了。
骠骑将军府,宾客云至,高朋满座,府内张灯结彩,好不欢乐。
将军府嫁女,这般大的喜事,身为陆氏女的太后自然不会错过。
前些日子常住娘家的少将军夫人也回来了,自王语凝前日回府,便忙的脚不沾地。
香兰苑,今日的主角之一,新娘陆怀兮正对镜梳妆。
在她的身后,站着一排侍婢,侍婢们手上端着托盘,红木托盘上盖着红色的绸缎,绸缎之上摆着大红的喜服和纯金打造的凤冠。
方才侍女们捧着这些东西进来的时候,怀兮浅浅看了一眼,发觉这喜服上绣着龙凤,金冠也是凤凰衔珠的式样,怎么看都像是逾越之举。
陆怀兮知道,赫连襄在这种事上,一向张狂惯了。
便是用了这些东西,龙椅上的那位此时此刻也是不敢说什么的。
怀兮抬眸,望着铜镜中的自己,那双眼睛冷的惊人。
梳头的妆娘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红木梳齿梳过怀兮如瀑的黑发,笑道,“民妇从未见过三姑娘这般美貌的新嫁娘。”
“三姑娘名动京城,艳冠群芳,嫁过去之后必定深得王爷喜爱。”
怀兮闻言默然不语,而站在她身边的青黛却道,“吴娘子,吉时将至,切莫误了吉时。”
半个时辰后,妆成。
菱花镜中漫起一层薄雾,龙凤烛芯爆开的刹那,满室珠光都黯然失色。
她生就一副欺霜赛雪的玉骨,姣好的面容上朱唇娇艳似火,恰似寒梅落进千尺潭,惊破一池春水又凝作冰凌。
“姑娘,该更衣了。”
青黛捧着喜服上前,指尖在凤凰尾羽上轻轻一颤,那金线绣的凤眼竟泛着幽幽的蓝,像是淬了毒的孔雀石。
怀兮葱白的指尖拂过嫁衣领口,突然触到一处异样的针脚。
便在此时,廊下候着的嬷嬷高声道:"太后娘娘驾到——"
铜镜里映出满室侍婢慌乱跪倒的身影,“太后万福金安。”
众人慌乱如斯,可唯有陆怀兮端坐不动。
她望着镜中自己眉心的花钿,那朱砂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
门帘掀起时带进一缕雪松香,那是安宁宫特制的安神香。
“哀家来添妆。”
陆太后执起妆台上的螺子黛,冰凉的护甲擦过怀兮雪白的耳垂,笔尖落在眉梢时突然加重。
怀兮抬头,正对上铜镜里陆太后的视线,“怀兮,莫让哀家和你父兄失望。”
“今晚,就看你了。”
窗外喜乐骤起,盖住了太后最后那句耳语。
“姑母的眉黛画歪了。”
怀兮微微启唇 ,窗棂上凝结的霜花簌簌化水,那秋水瞳仁里浮着的,像是终年不化的昆仑雪。
陆太后放下螺子黛,沉沉笑道,“眉黛歪了不要紧,可今日你的路若是走歪了,那便要酿成大祸了。”
怀兮悠悠一笑,用着只有她二人听到的声音道,“姑母若是不放心怀兮,大可自己替怀兮出嫁。”
陆太后眼神一寒,但只是一瞬,很快那寒意化作虚无,“哀家若是可以,何必倚仗你?”
紧接着,陆太后声音陡然拔高,转望一眼跪在地上的婢女们,戾然道,“吉时将至,此时不给姑娘更衣,更待何时?”
说罢,陆太后长袖一挥,离开了这里。
房内又一次响起婢女们的声音,“奴婢恭送太后。”
等太后离开后,青黛慌忙起身,走到怀兮身畔,“姑娘,您无事吧?”
“无事,更衣吧。”
怀兮应道,而后望着妆台上陆太后方才拿过的螺子黛,一脸嫌恶道,“这螺子黛脏了,扔了,日后不必再用。”
青黛怎会不知她的意思,慌忙道,“是。”
喜服铺开时,青黛唇边浮现笑意,“姑娘,王爷可真疼您,知道您怕冷,竟连喜服都加了层狐绒内衬。”
怀兮愣住了。
将军府外,红绸高挂,鞭炮声震落了檐角的积雪。
赫连襄勒马驻足,望着那扇朱漆大门,唇角不自觉地上扬。
他身上的大红喜服,与怀兮喜服本是一套,为同一绣娘所出,只是这喜服上绣着九爪龙纹,就连他的袖口都绣着金线云纹。
这世间能用九爪龙纹的,唯有皇帝。
“王爷,”追风小声提醒,“该进去了。”
赫连襄这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竟在府门外发了好一会儿呆。
他轻咳一声,整了整衣冠,却掩不住眼中的笑意。
府内传来喜乐声,赫连襄的心随着鼓点跳动。
他想起昨夜辗转难眠,脑海中一遍遍浮现她穿上嫁衣的模样。
那个面对着他总是不给他好脸色的陆三姑娘,今日该是何等绝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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