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马车消失在垂花门外,苏显宗望着满地落英,忽然想起女儿生产那日的惊心动魄。血光映着烛火,他在府中来回踱步,直到听到婴儿啼哭才瘫坐在地。如今龙凤呈祥,苏家与皇家的血脉就此紧紧缠绕。他摸出袖中皇帝亲赐的玉扳指,触手生温,恍惚间竟分不清,这无上的荣耀,究竟是恩赐,还是枷锁。
太子府,银杏叶铺满青石小径,踩上去发出细碎的声响。沈忠贞扶着腰站在揽月阁的回廊下,望着院角那株新栽的琼花树——虽已过了花期,枝干却仍倔强地挺立着,如同她此刻的心境。自从有孕后,她的身子愈发虚弱,每日汤药不断,却依旧挡不住时不时袭来的晕眩。
"侧妃娘娘,扬州沈大人到了!"春桃急匆匆的声音传来。沈忠贞猛地转身,腹中胎儿也跟着轻轻一动。她攥紧绣帕,看着那个熟悉的身影穿过月洞门——父亲的白发比上次相见又多了些,官服虽笔挺,却掩不住身形的佝偻。
"爹!"沈忠贞快步迎上前,却因动作太急险些踉跄。沈父见状,三步并作两步扶住女儿,浑浊的老眼里泛起泪花:"小心身子,小心身子啊!"他的手掌还是记忆中那般粗糙,却带着让人安心的温度。
两人在暖阁坐下,沈父从包袱里取出油纸包着的糕点:"你最爱吃的千层酥,特地找了扬州的老师傅做的。"他看着女儿消瘦的面容,声音哽咽,"在京城里,可是吃不好睡不好?"
沈忠贞强忍着泪水,将一块酥饼放入口中:"女儿一切都好,王爷和太子妃都很照顾我。"她瞥见父亲官服上的补丁,心猛地一揪——五品员外郎的俸禄不低,父亲向来节俭,这补丁定是穿了许久的旧衣。
沈父像是看出了她的心思,连忙岔开话题:"对了,给你带了样东西。"他小心翼翼地掏出个木匣,里面躺着一支玉簪,簪头雕着栩栩如生的琼花,"这是你娘留给你的,她说等你成亲那日..."老人的声音突然顿住,眼中满是愧疚。
沈忠贞接过玉簪,指尖抚过冰凉的玉石,儿时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时家境贫寒,母亲总说等她嫁个好人家,就将这支簪子给她做嫁妆。如今虽入了王府,却离"好人家"的模样相去甚远。
"爹,您在吏部可还顺当?"沈忠贞将玉簪贴身藏好,轻声问道。她知道,自从自己成为侧妃,父亲在朝堂上没少遭人非议,说他是靠女儿上位的"裙带官"。
沈父挺直腰板,语气坚定:"你放心,爹虽官职低微,却从未做过一件昧良心的事。每日兢兢业业核文案、查账册,便是旁人说什么,爹也能挺直腰杆!"他从袖中取出一封家书,"这是你弟弟写的,说考上了秀才,还说..."
话音未落,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萧忆痕身着便服踏入暖阁,看见沈父立刻拱手行礼:"沈大人来了,本王公务缠身,招待不周。"他走到沈忠贞身边,自然地扶着她的腰:"身子可有不适?张院正今日新配了药方..."
沈父看着两人相处的模样,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几分。临走时,他偷偷塞给春桃一个荷包:"给你家娘娘买些爱吃的,千万别委屈了她。"马车缓缓驶出王府时,他望着高墙内的琼花树,喃喃自语:"丫头,好好活着..."
沈忠贞站在阁楼上,望着父亲离去的方向,手中紧握着那支玉簪。暮色渐浓,琼花树的影子被拉得很长,恍若一条通往扬州的路。她轻抚着隆起的小腹,低声道:"孩子,等你出生,娘便带你去看真正的琼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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