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前一日,晨光刺破云层,将侯府的琉璃瓦镀上一层碎金。姜婉端坐在雕花镜前,任由绿萝用螺子黛细细描眉,指尖不自觉地摩挲着妆奁边缘——那是陆景渊送的紫檀木匣,盒盖上刻着并蒂莲纹,此刻正静静盛着她要送给陆老夫人的徽墨。
“姑娘这眉形叫‘小山重叠’,衬得眼尾愈发温柔。”绿萝举着菱花镜,忽然抿唇轻笑,“昨儿个小厨房的张婶说,陆世子府的杏仁酪用的是江南进贡的甜杏仁,姑娘可要多尝几碗?”
“就数你消息灵通。”姜婉轻笑,任由她替自己簪上兰草金簪,东珠坠子随着动作轻晃,在雪光中划出细碎的弧光。月白织锦裙上的金线稻穗纹样被暖炉烘得发亮,那是她亲自设计的,取“五谷丰登”之意,暗合陆家“以民为本”的家风。
马车碾过青石板路时,姜婉隔着窗纸望见靖远将军府的朱漆大门。陆景渊身着藏青色云锦长袍,立在台阶上,肩畔落着零星雪花,却丝毫不掩挺拔身姿。他伸手搀扶她下车时,袖口露出半枚玉佩——正是她前些日子绣的平安符,用的是他战袍上的碎布。
“昨夜母亲特意叮嘱,让厨房温了三遍杏仁酪。”陆景渊低声道,指尖轻轻替她拂去肩头的雪花,“知道你怕冷,正厅添了两个铜炭盆。”他顿了顿,耳尖微红,“璃月那丫头,今早还吵着要给你编花环。”
正厅内,黄花梨大案上摆着青瓷瓶,插着几枝腊梅,香气幽微。靖远将军端坐在主位,身侧的老夫人手持翡翠佛珠,目光温和却带着审视。姜婉福身行礼,裙角的稻穗纹样在烛光下泛着柔光:“姜婉见过陆伯父、陆伯母。”
“快起来,快坐下。”老夫人笑着招手,示意她坐在嵌螺钿的圈椅上,“常听景渊说起你,今日一见,果然如他所言,气度不凡。”她目光落在姜婉的衣饰上,“这稻穗绣得别致,竟比宫廷里的花鸟纹更显大气。”
“伯母谬赞了。”姜婉低头致谢,“晚辈愚见,民以食为天,稻穗虽不如花鸟娇艳,却最能体现民生疾苦。”
靖远将军闻言,手中的茶盏顿了顿,捋着胡须笑道:“景渊说你通达事理,果然没错。我陆家世代为将,最见不得虚浮之风,你这纹样,倒合了咱们‘务实’的家训。”
话音未落,屏风后忽然传来银铃般的笑声,一个扎着双髻的小女孩抱着三花猫跑出来,发间别着姜婉送的绢花:“嫂嫂!璃月等你好久啦!”她怀中的猫儿“喵”地叫了一声,爪子扒拉着姜婉的裙角。
“璃月不得无礼。”陆景渊佯装严肃,耳尖却泛起薄红。
“哪里无礼了?”老夫人笑着摆手,“璃月盼着嫂嫂来,昨夜特意让厨房做了糖糕。”她转向姜婉,眼中带着慈爱,“这孩子自小没了母亲,就盼着有个嫂嫂疼她。”
姜婉接过糖糕,咬了一口,舌尖泛起清甜的桂花味。她伸手替璃月整理歪掉的发带,触到小女孩温热的肌肤,忽然想起自己幼时,心中一暖:“璃月生得这般可爱,往后我常来陪你玩,可好?”
小女孩欢呼一声,抱着猫跑开,裙摆上的铃铛叮当作响。陆景渊望着她的背影,忽然轻声道:“小时候她总粘着我,如今倒成了你的小跟班。”
用过午膳,老夫人拉着姜婉的手去了绣房。檀木柜里的云锦料子泛着温润的光,老夫人轻抚一匹月白色织锦,眼底泛起怀念:“这是景渊外祖母的陪嫁,当年她常说‘女子持家,需如织锦般细密’。”她转头望向姜婉,“我瞧着你,倒有几分她的影子。”
姜婉指尖划过云锦,触感柔滑如流水,织纹里隐约可见暗花,正是陆家的麒麟纹。她取出自己绣的帕子,上面并蒂莲与稻穗交织,配色雅致:“听闻伯母喜爱刺绣,晚辈斗胆献丑,望伯母不弃。”
老夫人接过帕子,指尖抚过针脚,忽然握住姜婉的手:“好孩子,景渊性子倔,又常年在军中,往后若有委屈……”
“伯母放心。”姜婉轻轻回握,“世子待我极善,况且——”她望向窗外的腊梅,“晚辈也不是轻易受委屈的性子。”
老夫人闻言大笑,佛珠在腕间轻晃:“好!我陆家就需要你这样的儿媳。”她示意丫鬟收起云锦,“挑几匹喜欢的,让裁缝做几身冬衣。景渊那孩子,总说军中苦寒,往后你跟着他,别冻着了。”
申时三刻,姜婉与陆景渊漫步花园。假山上的积雪尚未消融,腊梅开得正盛,香气混着松针的清苦,令人心旷神怡。陆景渊忽然指着假山下的石桌:“小时候我常在这里偷练棋谱,有次把璃月的兔子放在雪人怀里,被母亲抓个正着,罚抄了十遍《三字经》。”
“原来世子也有顽皮的时候。”姜婉轻笑,看见石桌上摆着副紫檀棋盘,“可敢与我对弈?输了要答应我一件事。”
陆景渊挑眉,执黑先行:“若我赢了,你便陪我去校场看士兵演练。”
棋盘上黑白子渐渐交错,姜婉执白落子如飞,忽然被他按住手腕:“当心,这里有个陷阱。”他的指尖带着薄茧,却格外温柔,“就像我当初遇见你,本以为是场意外,却不想陷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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