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秉义乘车回到师部时,才四点多,调令还没下来,但宣传部回不去了,今天有点耗脑子,正准备回宿舍休息一下,就碰到了一名后勤部的干事。
那干事小跑过来,边跑边喊“周科长,你可算回来了,我是后勤部外联科陈红旗,以后是你的联络员,您叫我小陈就行”
部队里也学起地方上的那一套,科级干部不能配秘书,联络员很好解决了这个问题。
陈红旗不见得年岁比周秉义大,但他只是干事,又指派在周秉义手下,伏小不丢人。
“哦,我还没收到调令呢?”周秉义疑惑道。
“谭部长已通知了外联科,还贴了你上任的内部通知,调令要走流程,晚点无所谓。”陈红旗说话挺利索,没什么废话“今晚六点,部里在会议厅有个会,我是来通知你参加的”
“我知道了,现在离六点还有一个多小时,我先回宿舍休息一下,再过去”周秉义真是有点疲惫,本来他应该去外联科和下属见个面的,但现在没心情。
“好的,到时我再来叫你”陈红旗有些意外,但看周秉义的疲态,便顺口回应着,真是个机灵的人。
周秉义点了下头,就走了,身形有些箫瑟。
当周秉义身着笔挺军装,精神抖擞的出现在师部后勤科会议厅时,早到的干部们都齐刷刷的望过来。
周秉义属于火线提拔成外联科科长,实属意外,不清楚内情的人,感叹他的好运,再叹命运不公。
他的联络员陈红旗则止步于会议厅外,伸头瞅了一眼,就走了,这会只有后勤部干部,和通知到的干事才能参加。
陆续有人进会议厅,周秉义自觉的找了个不显眼的角落坐了下来,静待他首次参加的后勤部会议开始。
近六点时,谭部长和后勤部指导员也进来,坐在主席台上,没坐中央位置,有点不寻常。
答案很快揭晓,当师部师长和师部参谋长进来时,全体都起立,并鼓起掌来。
师长一边往主席台走,一边开玩笑道“我们没迟到吧。”
谭部长忙请师长和参谋长坐在主席台中央位置,边接口道“还没到时间呢”
话还来落,会议厅的挂钟敲响六记钟声,时间刚刚好。
军绿色遮帘忽然被两名战士刷地拉开。周秉义这才注意到,主席台后方墙上新挂起了巨幅伟大视察东北农场的画像,画像两侧垂着"备战备荒为人民"的标语。吊顶的八盏汽灯全数点亮,照得前排几位处长肩章上的星徽熠熠生辉。
谭部长起身时,腰间牛皮武装带发出轻微的金属碰撞声:"同志们!"他声如洪钟,震得茶杯盖微微颤动,
"今天这个会,本来不应该开,要悄悄进村,打枪的不要,但是,省军区来文,省委的风向有改变,政治要讲,实现社会主义现代化的政策更不会变,我们建设兵团也要为实现社会主义现代化出人出力,奉献力量,所以我们为什么要偷偷摸摸,我们要光明正大。
师部组织了去吉春的考察团,这个会议既是出征动员会,也是革命策略研讨会!"
师长突然用指节叩了两下桌面,惊得后排记录员钢笔都摔在稿纸上。这位参加过辽沈战役的老红军缓缓起身,腰间挂着缴获的佐官刀当啷作响:"先给大伙看个物件。"他从参谋长的公文包里掏出一块黑黢黢的树皮,举在汽灯下。周秉义眯起眼睛,认出那是桦树皮内层——饥荒年月里用来充饥的东西。
"这是师部食堂同志去三师七团炊事班检查工作时,师部食堂老王上周带上来的。"师长用树皮边缘在桌面划出刺耳的声响,"他们用这个掺着麦麸蒸窝头,炊事班长说——"他突然提高嗓门模仿东北口音:"'掺多了拉嗓子,掺少了顶不住饿!,他们宁肯啃这个,也不向师部求授,因为,他们也知道师部难啊。”
会场陷入死寂,只有参谋长钢笔尖在文件上沙沙划动的声音。师长突然抓起搪瓷缸猛灌一口,茶水顺着花白胡须往下淌:"可就在前几天,我部收到省军区转交来的,北机厂缺口物资清单,清单中的物资,北机厂准备议价采购这些物资——"他抖开公文纸的动作像在甩马鞭,"而清单中,有我们师团连计划都走不了的东西”
会议厅里响起倒吸冷气的声音。这个消息有点惊人,大家都是人精,都清楚计划和议价的区别,道理谁不会说,但实在利益有谁不心动,难怪师长这么重视这次会议,怕其它单位也会拼老命。
谭部长适时接话:"同志们,这就是议价采购的力量!现在全国都在搞'两条腿走路',我们既要完成国家计划,也要争取市场调剂。"他说到"市场调剂"时,参谋长突然重重咳嗽一声。
"当然是在党的领导下!"谭部长反应极快,转身朝毛主席画像敬礼,"正如伟大教导我们'在战略上要藐视敌人,在战术上要重视敌人'。这次去吉春,既要坚持原则——"他竖起三根手指,"第一不触犯国家统购统销政策,第二不搞资本主义投机倒把,第三不损害兵团战士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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