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蒙迦德正淹没于大雪风霜中。
曾经差点推翻保密法,改变整个欧洲局势,堪称一代枭雄的绝顶黑巫师盖勒特?格林德沃,此刻却披着一张墨迹斑斑的被单,紧紧裹住自己,蜷缩在一张吱呀乱晃的硬板床上。
这是一间破败腐朽的房间。
很大,但异常荒芜。
除了一张硬板床,一个用来解决生理排泄与卫生清洁的无遮挡区域,就什么都没有了。
死寂的壁炉仿佛几百年不曾燃烧木柴,除了厚实的蛛网与灰扑扑的尘埃,里面只有寒冷催生出的冰霜,连一点木炭的碎渣都没有。
窗栏在呼啦作响。
外面的风雪呲啦啦的想要闯入屋内,所幸玻璃还算完好。
只进了零星几点晶莹的雪花。
格林德沃瞳孔慢慢聚焦,望着那飘进屋内的雪花。
它那么洁白晶莹,落在屋中间一堆木炭灰烬中,化为虚无。
他哈出一口白气。
将身上的被单又裹紧了一些。
近五十年的监禁早就让他的心与身体比呼啸在外的风雪还要冰冷。
他本无惧那些寒凉。
可两个月前的一个包裹让他冷却许久的心炉再次点燃。
他竟再度渴望起温暖。
四十七年。
已过去四十七年了。
从最开始的心死到不在乎,又从不在乎到因孤寂无趣而开始回忆过去——那些被他杀戮之人的亲友们,他们对他痛恨的嘴脸在“孤独”这个魔鬼的玩弄与捏造下化为一场场噩梦。
当然,对于这个魔鬼而言,它最喜欢捏造和玩弄的不是他们—
—那个人…
阿不思?邓布利多。
时间真是个古怪的东西啊。
既能泯灭恨意,又能加强恨意,既能让人忘记爱,又能让人想起爱。
他一开始认为他背叛了他,背叛了他们之间的誓约。
恨吗?
他想他应该是恨的。
然而在时间长河伴随孤寂一次又一次的冲刷洗礼下。
在他不停靠回忆过往,来对抗那个名为“孤独”的魔鬼时。
那些恨意渐渐模糊,甚至记忆也渐渐模糊,只剩戈德里克山谷那段时光如同陈酿的美酒,愈发香醇清晰。
有时格林德沃会怀疑的想,他们真的进行过决斗吗?
无人问津,无人能给出回答,一开始的几年,尚有人因仇恨,因痛失爱者而来看他,对他恶言相向。
当时的他不屑一顾。
可到后来,当房间砖红的木地板褪色腐烂,当只剩老鼠与他做伴,当格林德沃靠回忆过去来对抗孤独时,那其实算个不错的交流了。
窗外狂风咆哮又呢喃,房梁蜘蛛轻声细语地结网,尘埃叫嚣着占据房室,过去与现在渐渐混淆。
那名为阿不思?邓布利多的陈酿美酒在散发迷人的香气。
吸引他一次次沉沦于过去,梦中还是现实,界限不再分明。
在那模糊界限里,他经常困惑一个问题,他们真的决裂了吗?
可当意识从虚幻重归于真实,望着面前破败的牢笼监狱。
困惑又如烟一般消失。
是了。
已经决裂了…
不然他为什么会待在这里呢?
纽蒙迦德已经没有多少人了,除了他施下的魔法…佣人,看守一个个都已离去,死亡。
仅剩的一个老家伙偶尔为他提供难吃的残羹冷炙维持他的生机。
但格林德沃认为,这老家伙会比自己死得还要早。
窗栏突然砰砰作响。
格林德沃抬起头望去,一只黑色的黄嘴山鸦正用喙敲打着玻璃窗。
它带着一个不小的木盒,不然它就可以通过窗口的破洞钻进来了。
“欧若拉。”
他赤脚走在碎裂的地板上。
那双异瞳骤然爆发出与房内的荒芜完全不同的色彩。
他打开窗户,声音嘶哑:“乖孩子,快进来,你一定累坏了。”
小山鸦从打开的窗户进来,将那包装简单的木匣放下。
格林德沃凝视了许久许久。
“谢谢你,欧若拉。”
他轻声细语道:“我给你做了接风洗尘的晚宴,去享受吧,好姑娘。”
黄嘴山鸦轻嘎一声。
它蹦蹦跳跳挥翅来到它固定用餐的位置——一个没有灰尘和裂缝的地板。
上面摆了三只去掉骨头,拆卸的大小刚好能入鸟口的小鼠肉条,它欢快地啄食起来。
欧若拉进食时,格林德沃打开了木匣,他细细看去:一个只剩半瓶的墨水,一张还残留墨渍的羽毛笔,一张折好泛黄的羊皮纸。
还有…
十几颗金灿灿的,他还没凑近就闻到香甜气息的柠檬糖。
这样明丽的颜色。
纽蒙迦德从未拥有过。
他指尖颤抖地拾起其中一块,小心翼翼地解开外面的包装,表情肃穆,像是在进行一场极其神圣的仪式。
他张开干涸裂皮的唇,将那晶莹剔透的糖含进嘴里。
他的肩膀也开始颤抖了。
房间内的寂静被骤然打破,格林德沃在低声的笑。
这笑声越来越大,很快斥满整个房间,在拔至顶点时又陡然凝滞下来,掺杂着压抑的咳嗽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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