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子,我偶然瞧见林嬷嬷对着城南张记的油纸端详许久,还轻轻摩挲着,嘴里小声嘀咕着,我当时没太往心里去。
如今,地宫石壁的寒气渗进骨髓,我盯着苏婉柔锁骨下蜿蜒的血咒,指尖掐进掌心的旧伤。
前世剜心之痛与此刻图腾重叠,账册残页在幽蓝火焰中蜷曲成灰,明玥姐姐腕间银锁的“庚寅”二字烙在记忆里。
“血咒契约需以血脉为引。”我转身避开苏婉柔得意的目光,冰凌倒卷的腕间红痣突然发烫,“嬷嬷可记得陆远上月初三送的云片糕?”
林嬷嬷将佛珠缠在渗血的手帕上,灰白鬓角沾着硫磺粉末,不慌不忙地说:“老奴这就去寻城南张记的油纸。”她佝偻着背退向暗门,拐杖敲击声与三年前上元夜更鼓声重合——那时我尚不知她跛足是因替我试毒摔下阁楼。
苏婉柔的赤金护甲刮过石壁,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姐姐还当自己是掌家嫡女?”她突然扯开襦裙系带,腰腹处青紫掐痕在血咒映照下宛如毒藤,“昨夜顾明渊可是夸我比姐姐知情趣......”
“啪!”
我甩着发麻的右手,看着她脸上浮起的掌印与前世宫宴上如出一辙。
雄黄酒浸染的灰烬突然腾起,在她裙摆灼出焦黑痕迹——果然如我所料,血咒宿主最忌硫磺。
“你以为契约继承人能活过月圆?”我用染血的指尖抚过她颈间血纹,前世替顾沉舟挡箭时穿透心脏的正是这种腥甜,“当年明玥姐姐被沉塘前,锁骨下也开着这样的曼陀罗。”
她踉跄后退撞翻青铜灯台,火苗舔舐账册残页时映出“边关粮草”四字。
我趁机将藏着玉簪里的雄黄粉撒进灯油,幽蓝火焰霎时转为赤红——前世顾明渊书房暗格里,总备着这种西域进贡的硫磺烛。
记得有一回,我看见林嬷嬷在角落里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半截断箭,然后把它和佛珠放在一起,我只是好奇地问了一句,她也没多说。
这会儿,“小姐!”林嬷嬷捧着油纸包闪身而入,佛珠串缠着半截断箭。
我嗅到云片糕特有的桂花香,那是陆远与我约定的暗号:户部卷宗第三库丙字架,藏着永州粮仓的转运记录。
苏婉柔突然发出夜枭般的尖笑,血咒在她心口绽开妖异的红:“三日后世子魂魄消散,姐姐可要记得给我留口薄棺......”她话音未落,地宫穹顶突然坠下冰凌,正中她发间金步摇——顾沉舟的蟒袍纹样在冰面一闪而逝。
我将密信塞进油纸夹层,看着林嬷嬷用火折子烙上顾氏家徽。
青铜灯台爆出火星,将账册上“顾明渊”三字烧成焦痕。
前世今生的画面在硫磺烟雾中重叠:明玥姐姐沉塘时攥着的银锁,陆远在户部值房窗棂系的红绳,还有顾沉舟魂魄消散前那句“去长安......”
地宫外传来梆子声,雄黄气息越发浓烈。
我望着苏婉柔落荒而逃的背影,将最后一把硫磺粉撒向暗渠。
水流裹挟着星点火光涌向侯府东院,那里晾着顾明渊明日要穿的朝服。
林嬷嬷的拐杖声渐渐消失在密道尽头,我摩挲着腕间红痣,冰凌融化的水痕渗进前世箭伤。
此刻,我心中有些恍惚,想着接下来的计划能否顺利进行。
走在回内室的密道里,四周阴暗潮湿,墙壁上偶尔有水滴落下的声音。
我心里既紧张又期待,不知道回到内室会有怎样的新情况。
终于,我倚在了黄花梨雕花榻上,掌心托着的青玉香炉正溢出城南张记特有的桂花香。
冰裂纹瓷碗里浮着三片云片糕,正是陆远当年在凉亭教我认户部暗账时,用糖霜画押的手法。
腕间红痣突然针刺般灼痛,铜镜里映出顾沉舟半透明的身影。
他蟒袍上的金线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色,修长手指穿过我发间时,只余下雪松香混着硫磺的苦涩。
曾经有一次,我发现林嬷嬷在佛经匣子前站了很久,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谨慎和守护。
“小姐,陆大人传了急报。”林嬷嬷跛着脚闪进内室,袖口沾着未干的墨渍。
她将油纸包浸入雄黄酒,浮出的字迹竟是户部专用的鱼鳞暗纹——陆远果真寻到了那东西。
我碾碎云片糕夹层的蜡丸,舌尖尝到永州官仓特有的陈米霉味。
账册残页上“庚寅年三月初七”的朱砂印,与明玥姐姐银锁上的生辰不差分毫。
指尖划过“顾明渊私印”的拓纹,忽听得窗外竹叶沙沙作响,是陆远在侯府角门系红绳的暗号。
“嬷嬷,把佛经匣子第三层的《地藏经》取来。”我蘸着雄黄酒在经卷批注,墨迹遇酒显出血咒图腾。
林嬷嬷灰白鬓角微颤——那匣子夹层里,藏着三年前顾沉舟赠我的玄铁匕首。
更漏子滴到戌时三刻,腕间红痣已蔓延成曼陀罗纹样。
我正要将密信塞进中空的金步摇,忽听得东墙传来瓦片碎裂声。
林嬷嬷迅速吹灭烛火,月光透过茜纱窗,在地砖上投出顾明渊贴身侍卫特有的弯刀纹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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