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嬷嬷抹着眼泪应下。
她握我的手还是抖的:"姑娘,方才可吓着了?老奴这就去煎安神汤。"
顾沉舟突然咳嗽起来。
我这才注意到他脸色发白,额角都是汗。
刚才那一下,他怕是伤得不轻。
"去内室。"我拽着他的衣袖往偏厅走,"林嬷嬷,拿金疮药和干净帕子。"
顾沉舟由着我拉他,玄色衣摆扫过满地狼藉。
到了内室,他坐在妆台前,我借着烛火看他的手——刀刃划开三道血口,最深的那道几乎能看见白骨。
"怎么这么傻。"我喉咙发紧,蘸了温水的帕子刚碰到伤口,他就皱起眉。
"我若不挡,你颈侧那道动脉......"他突然抓住我的手腕,指腹蹭过我耳后被苏婉柔指甲掐出的红痕,"阿月,我从前总说联姻是责任。"他低头吻了吻我手背,"可现在我才明白,我比自己以为的,更害怕失去你。"
我的心跳得厉害。
前世我死的时候,顾沉舟正在边疆打仗。
后来我听说书人说,他班师回朝时,马背上挂着敌人主帅的头颅,眼里却像结了冰。
原来那时他就已经......
"以后不许再用身子挡刀。"我给他裹纱布的手重了些,"你若伤了,谁帮我查顾家那笔旧账?谁陪我去江南赈灾?"
他突然笑了,眼睛里有星光:"好。都依你。"
林嬷嬷端着药进来时,正看见我给他喂参汤。
老嬷嬷抿着嘴笑:"姑娘,陆远说城南仓库的账本已经整理好了。"她压低声音,"还有沈大人派人来说,限田令的折子,他明日早朝可以帮着递。"
我捏了捏顾沉舟的手。
他点头:"我明日去见陛下,就说江南水灾,侯府愿捐粮十万石——顺便提提富户占田过多的事。"
窗外起了风,吹得烛火摇晃。
我望着顾沉舟腕间我亲手编的同心结,突然觉得前世的血与火都淡了。
那些被埋在乱葬岗的仇恨,被扔进水井的账本,被烧毁的婚书......都该翻篇了。
就在我们以为苏婉柔之事告一段落,侯府即将迎来新的平静时,意外却悄然降临。
"阿月。"顾沉舟突然说,"等这阵子忙完,我们去西郊别苑看桃花吧。你从前说那里的桃花开得像火烧云。"
我点头,喉头发哽。前世我没看成的桃花,今生一定要和他一起看。
可就在我以为一切都要好起来时,院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小丫鬟掀开门帘,脸色发白:"姑娘,门房说......说有个穿灰布衫的人送来封信,说是......说是从南边来的。"
我接过那封没有落款的信。
拆开的瞬间,一阵风卷着桃花瓣从窗缝钻进来,将信纸吹得哗哗响。
我扫了眼内容,指尖突然冰凉。
顾沉舟握住我的手:"怎么了?"
我望着信末那枚熟悉的墨竹印,勉强扯出个笑:"没事。许是旧年的账。"
可我知道,这不过是另一场棋局的开始。
我替顾沉舟系好最后一粒盘扣时,窗外的桃花正落得纷纷扬扬。
林嬷嬷端着新晒的玫瑰茯苓膏进来,青瓷盏底还凝着层薄露:"姑娘,陆远在偏厅候着,说是城南米行的账册理出了头绪。"
顾沉舟垂眸看我沾着药香的指尖,突然握住我的手按在他心口:"我陪你去。"他腕间的同心结蹭过我手背,是前日我用月白丝线编的,针脚还带着隔夜的露水气——那时我们刚从祠堂出来,他说要替我把前世被烧毁的婚书重新誊写一遍。
偏厅里,陆远正对着摊开的账本发愁。
他见我们进来,连忙起身,袖口还沾着墨渍:"姑娘,这米行的进项对不上。"他指着账页上一行小字,"上个月记着往通州发了二十车糙米,可船行的水单上只有十五车。
余下五车......"他压低声音,"怕是进了私仓。"
我顺着他的指尖看过去,忽然想起前日沈墨送来的密报——假钞案里周掌事偷运的银钱,有三成都汇去了户部名下的钱庄。
那时我还想着,等处理完苏婉柔的事,便让沈墨顺着这条线查下去。
"去把通州船行的老账调出来。"我拿过陆远递来的算盘,珠串碰撞的脆响里,忽听外头小丫鬟喊:"姑娘,张管家说户部的人来了!"
顾沉舟的眉峰微挑。
我放下算盘起身时,他已替我理好被风掀起的衣袖:"户部?"
来的是户部员外郎陈松,穿一身青鸦补子官服,手里捧着个描金檀木匣。
他见了我和顾沉舟,忙弯腰行礼:"苏姑娘,顾世子,我家大人听闻侯府近日查账辛苦,特让小的送些江南新贡的碧螺春来。"他掀开匣盖,茶叶的清苦混着脂粉气涌出来——这茶里分明掺了龙涎香,是方知远最爱的调法。
我盯着那匣茶叶,忽然想起前世方知远倒台时,抄家清单里有半屋子各地官员送的"土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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