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凝望着苏婉儿消失的方向,后颈那层冷汗刚有消散的迹象,陡然间,青石路上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急促而轻盈,恰似细密的鼓点,仿佛能看到她奔跑时,裙裾如黑色的蝴蝶在墙角蹁跹舞动。
前世的一幕如噩梦般浮现,她亦是趁乱捡走父亲与北疆的密信,转手就送到林尚书案头,致使苏氏被冠上通敌罪名,满门遭受抄斩之祸。
“追!”我紧咬着牙,低声怒喝,发间的银簪撞在鬓角,尖锐的疼痛瞬间蔓延至脸颊。
顾沉舟的侍卫刚要行动,我已提着裙摆,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
夜雾弥漫,宛如冰冷的触手,裹挟着寒意钻进领口。
我奔跑得急切,绣鞋尖狠狠磕在青石板上,那股猛烈的撞击力让膝盖一弯,险些栽倒在地。
身体的失衡让我心慌意乱,但我硬是撑着墙壁稳住身形。
我心中清楚,这半叠信笺一旦落入林府手中,我前世血浸刑场的悲惨遭遇,必将在这一世重演。
苏婉儿的速度并不算快。
转过三道月洞门,我在夹竹桃的暗影里看清了她的背影。
月光洒在夹竹桃上,投下斑驳陆离的影子,她正蹲在太湖石后,借着树影往袖中塞着什么,那树影在她身上摇曳,仿佛神秘的符文。
我屏住呼吸,缓缓凑近,听见她低沉而刺耳的笑声,宛如夜枭的鸣叫:“姐姐倒是能跑,难不成是心疼这些宝贝?”
月光从云缝中洒落,照亮了她指尖捏着的半叠信笺,信笺边缘还沾着洞壁的泥渍,那泥渍黑黝黝的,散发着潮湿的土腥味。
我的胸口一阵憋闷,前世刑场上父亲咳着血说“是婉儿”的声音,如炸雷般在耳边响起,那声音饱含着无尽的悲戚与愤怒。
我紧紧攥住袖口,指甲几乎掐进掌心,手掌心传来阵阵刺痛:“你偷这些做什么?”
“做什么?”她站起身来,月光顺着她鬓边的珍珠簪子流淌而下,映得她眼尾的胭脂红得似火。
“自然是要换些好东西。林大人说了,苏家要是倒了,侯府的位置……”她故意顿了顿,眼尾轻轻上扬,那挑衅的眼神如同一根针,直直扎在我心上。
“姐姐猜猜,该是谁的?”
我喉头一甜,险些咬出血来。
前世她就是这般,用这些信笺换得了“忠勇伯夫人”的头衔,却在我被押往刑场时,站在街角撑着团扇,发出那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那笑声至今仍在我耳边回荡。
此刻,她袖中半枚玉牌的纹路晃得我眼花缭乱——和林尚书腰间那块,果然严丝合缝。
“你要什么?”我强压着声线,努力让自己听起来像一只被拔了爪牙的猫。
苏婉儿冷笑一声,将信笺在我面前扬了扬,纸张沙沙作响,格外清晰:“姐姐聪明,该知道我要什么。从今天起,侯府的账房钥匙归我管,每月初一十五,你得跟母亲说我病得重,不便见客……”她忽然凑近,我闻到她身上的沉水香混杂着洞底的霉味,那气味刺鼻难闻。
“最重要的是,顾世子的聘雁,得换成我苏婉儿的名字。”
我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疼得几乎叫出声来。
前世她也是如此,用这些信笺逼我退婚,转头就把自己塞进顾府花轿,却在婚后三个月,将顾沉舟的北疆布防图卖给了林尚书。
此前,沈昭偶尔会流露出对林府相关事务的过度关注。
有一次,我还看见他与一个形迹可疑的人在街角匆匆交谈,当时我心里便隐隐有些不安,只是没有证据,也不愿往坏处想。
此刻,我望着她那得意的眉眼,突然想起陈嬷嬷今早递来的密报——林府西院的地窖,藏着北疆使者的通关文牒。
我心中暗自盘算,这或许是个让苏婉儿为我所用的机会。
于是,我深吸一口气,说道:“我答应你。”即便声音微微发颤。
“但你得帮我进林府。”
“进林府?”她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那表情仿佛突然被冻结的湖面。
“你发什么疯?”
“林尚书书房第三层暗格里,有他和北疆叛军的密约。这密约是当年北疆使者与林尚书勾结时所留,关系到朝廷的安危。”我紧紧盯着她袖中的信笺。
“你拿这些信笺去换,他最多赏你些金银。可要是拿到密约……”我故意停顿了一下。
“侯府的位置算什么?林尚书要是倒了,他手里的权,他背后的人……”
苏婉儿的瞳孔微微一缩,我看见她喉结动了动,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信笺边缘——那是她贪心时的习惯,前世她数银票时也是这般模样。
“你当我是傻子?”她咬着唇,嘴唇被咬得发白。
“林府守卫森严,你当说进就进?”
“我有办法。”我从袖中摸出半块碎玉,那是方才在洞壁捡到的,这碎玉是林府暗卫内部人员的特殊腰牌残片,只有他们才能用其开启特定通道。
“今夜子时三刻,西角门的守卫会换班,新守卫是我安插的人。”我直直地盯着她的眼睛。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