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珩根本不去看那搅动风云的光幕,他的目光死死钉在沈知节身上,如同看着砧板上待宰的鱼肉。深紫色官袍下因剧烈奔跑而起伏的胸膛,和铁青的面色,都在昭示着他内心如何的惊涛骇浪!
“启禀相爷,”沈知节不慌不忙,甚至带上了几分委屈无辜。他依旧将萧令仪半揽在怀中,如同环抱一件精美的瓷器,另一只空着的手轻轻指了指那硕大的光屏,“陛下正在体察民情,与万民同乐。下官……只是从旁侍奉罢了。”
“体察民情?”慕容珩的声音冷得像结了冰碴子,一步,一步,沉重的步履踏在光洁的金砖地面上,发出咚、咚的闷响,如同战鼓,每一下都锤在人心上。他凌厉的目光扫过光幕上那些仍在不断滚出的、不堪入目的留言和打赏特效,“就是这般体察?让她被人如此折辱?!让你这等卑劣小人钳制龙体?!让她……龙体染血?!”
冷冽的冬日天光,带着一种灰蒙蒙的惨淡,费力地从勤政殿高耸的雕花长窗里透进来几缕,有气无力地拂在暗红色金丝绒帷幔上。香炉里一线青烟袅娜向上,焚的是价值千金的龙涎,气味沉郁得几乎化不开,混合着空气里凝固的沉肃,将整个空间压得令人窒息。
紫檀御案之上,奏折堆积如山。女帝萧令仪玉冠束发,身着明黄常服,端坐于沉重的龙椅之中。她朱砂御笔悬停于一份河工折子上方,猩红的墨迹凝成一点微小却刺目的红珠,将落未落。指尖沾着朱砂那一点微凉的粘腻,周遭是庄严肃穆的深宫。空气凝滞如墨,只闻得烛芯偶尔细微的爆裂声。
可这份死寂被粗暴地撕裂了。
最后几个字,他几乎是吼出来的!那双深潭般的眼睛,锐利如鹰隼,扫过萧令仪苍白的脸和唇边的血迹,里面的痛惜与愤怒清晰可见,几乎要溢出来。他猛地转向沈知节,眼神骤然转为彻骨的杀机:“放开陛下!立时!撤去这秽物!否则,本相今日……”他手按在了身侧佩剑的吞口之上!那是御赐的仪剑,此刻却仿佛要真做饮血之用!
“否则如何?”沈知节的笑容终于淡了下来,如同淬毒的冰花在唇边凝固。他不仅没松手,反而将怀中的萧令仪搂得更紧,带着一种赤裸裸的挑衅意味。他微扬下颚,对着那悬于半空、将殿内一切尽收眼底的巨大光幕,慢条斯理道:“相爷您看,此刻天下有多少双眼睛盯着这里?您乃三朝辅国之臣,百官之首,当知‘礼’之一字。君前拔剑……这罪名,相爷怕是担不起。即便为陛下清君侧,这般举动传扬出去,百官万民、青史悠悠,又会如何看待相爷今日冲冠一怒?”
这番话,毒辣至极!表面上是在提醒,实则字字句句都是威胁。他巧妙地利用了这覆盖“天下”的光幕,将一场宫廷冲突无限放大,绑上了百官观瞻和万民议论的战车,让身负“礼法”重任的丞相彻底投鼠忌器!
慕容珩握在剑柄上的手,关节捏得发白,咯咯作响。那深紫色的袍袖都在微微颤抖。他眼中挣扎之色急遽变幻。一面是眼前陛下被亵渎、受辱吐血的惨状!是身为臣子护卫君上的怒火!另一面,却是这光幕之后无边的窥视,一旦他真的动了手,“权臣凌君”、“当殿行凶”的罪名将如同跗骨之蛆,瞬间断送他半世清名,甚至可能连累整个朝局!
时间仿佛凝固。弹幕也诡异地安静了片刻,如同被无形的网兜住的鱼群。
【妈呀,丞相气到快自爆了……】
【这男宠牛逼!拿天下人当盾牌!】
【打起来!是男人就打起来!光说不练假把式!】
【我特么开始紧张了!比看戏还刺激!】
“相爷……”沈知节的声音如同冰冷的丝绦,再次缠绕上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催促,“陛下只是舞了一曲,气血翻腾,并无大碍。相爷为国事操劳过度,忧思忡忡,见到陛下龙颜有异,一时情急失态……下官能理解。” 他微笑着,眼神却锐利地扫过萧令仪惨白的侧脸,暗示她必须开口圆场。
萧令仪浑身冰冷,牙关咬得生疼,唇齿间全是血腥的铁锈味。她被沈知节紧紧搂抱着,像个被操弄的傀儡。她甚至能感觉到身后那男人心脏平稳的跳动,和慕容珩此刻几乎要破胸而出的愤怒心跳形成了地狱般的对比。
她艰难地抬起头,目光空洞地看向台阶之下那个僵立如石像的老臣——他鬓角沾染的风霜、因急怒而泛红的眼底、以及那几乎要刺穿沈知节的、燃烧着烈焰与冰霜的目光……
“……丞相……退下。”四个字,如同生锈的铁片摩擦,极其艰难地从萧令仪喉咙里挤出,每一个字都仿佛有千斤重,“朕……无事。沈卿……只是在……伺候。”
每一个字说出,都像在她心口剜上一刀。她屈辱地看到慕容珩的身体剧烈地一晃!那握剑的手颓然垂下,紧握的拳头无力地松开。那双曾温润睿智、此刻却布满痛楚、不解和巨大失望的深眸,如同熄灭的星辰,最后看了一眼龙椅之上她残破的威仪。然后,他深深吸了一口刺骨的寒气,那口寒气似乎带走了他所有勃发的怒气,只余下冰封的枯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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